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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lkbaby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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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遗忘

终于我还是决定写下这个有我故事，以这种方式来抵挡岁月对记忆的销蚀。记得你对我说过，记忆只要完满就好，记忆是可以完满的。可是你却忘了人是会遗忘的，总是徘徊在得到和失去之间。我要告诉你，可能有那么一天我会不记得你的脸，但我要记得我们的故事。

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有微微的风吹着我缺氧的肌肤，我趿着拖鞋懒洋洋地站在你面前时，你一脸的愕然，分明在说，是你啊，阿姨！
你扬起唇角，发出那张狂的笑声，我就知道是冤家路窄，我恨死了这笑声了。
我说，那天你害死我了。
你又笑。
我知道我将车钥匙弄丢了，是我不好。你好心帮我撬锁，也没错。可是你没说你不会撬，警察叔叔以为你是小偷，我是帮凶也情有可原。让你走一趟，你不能跋腿就跑啊，你让我怎么向别人说，即便自认为说清楚了，那别人会信么，他们相信他们所看到的。好在事实上那车是我的，不然啊……
更可恨的是，在回来的路上，你竟然叫了我一路的阿姨。我有那么老么？我才21。然道这也是个容易衰老的年龄？
你说，那好吧，我请你喝茶。
我说，你给我买个冰淇淋吧！

我坐在你家宽敞的客厅里，才知道你那天为什么会跑，按理说你老爸是公安局局长，你应带路才对啊。
你说，你怕你老爸，我笑得喘不过气来。后来你才说真话，是怕你老爸那一套一套的道理。
你问我，读哪个系，我说中文。
你说，你叫我阿姨是没错了，因为你爷爷也读这个。
中文在你看来是个古老的东西。你这个在阳光里成长的男孩子，总会觉得古老的东西会影响你的视觉，有淡淡的抑郁。
你把头探进冰箱问，喝点什么。
冰淇淋，你没等我开口，算是自问自答了。
你把头拉出冰箱说，坐着，等一会。
当你大汗淋漓地把那个化了大半的冰淇淋递给我时，我说，你把吃剩的留给我啊！
你黑着脸说，好心没好报。
我知道你肯定跑了好多路，为买这个冰淇淋。

我坐在你卧室的地板上画漫画，你凑过脸看，说画上你吧！
我指着画说，这个是我，你就是我手上的那个冰淇淋。
我仰头看到你粉红的牙床，就知道我无药可救了。
没想到你会把它贴在你卧室的门上，你说你喜欢。
临走时，你在我的背包里装满了你从书房里找出来的有灰尘的书，说，慢慢看。
我问，你们学理工科的要读这个？你爷爷的么？
你笑，说，下次，带我去市图书馆。

阿姨，你第一次碰上我时穿的谁的衣服？你看着天问我。
我妈的工作服。
我们并肩坐在马路边看报纸，吹着凉爽的风，看着马路上匆忙的行人。忽然你抬起头对我说：在命运之书里我们在同一行之间。
这是沙翁《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经典之言，我懂你的意思。我看着你帅气的脸说，我喜欢你给我买的冰淇淋。
你拍拍我的脑袋，喊我鬼精灵。

你认识风，你在电话那头问我。
我问，你怎么知道，你认识风？
他是我高中同学，我今天看到你坐在他的单车后。
我说，是这样啊！风和我在一个大学啊，他上研。我叫他哥。
沉默。
我听你呼吸的声音，等你说话……

风比我大三岁，我一直叫他哥。他们家是在我十三岁那年成为我们家对门的。我们在城里最好的中学念书，我不会骑单车，风天天载着我上学。我也习惯在放学后，坐在他们班的车库等他，一路上说学校里好玩的事。风的妈妈是个心灵手巧的女人，见到我总是叫我他们家的姑娘，她总喜欢给我梳高高的羊角辫，做花花绿绿的裙子。我也喜欢穿着这花裙子站在她身后轻轻地叫她姨娘，望她转过头来的漂亮的微笑的脸。风很聪明，成绩出了奇的好，我这个数学白痴能在高考场上考124分全是他的功劳。那时候高中部的女生追着他跑，他总是一脸得意的样子。我却不以为然，在我看来，风只是那个吃掉我剩下的早饭，在楼梯口硬往我书包里塞面包，叮嘱我放学等他的哥。我从来没觉得他有多好，尽管事实上他确实很优秀。
后来，我们去南京上大学，成了现在的我们。风就是这个样子。他不定时地给我打电话，说他是我哥，说他好想我，接着说他和他女朋友的糗事。风的女朋友是个算不上漂亮但有气质的学音乐的女孩子，我见过她用五线谱给风写的情书。我一直以为她是个精明的女孩子。她会装做不介意风把电话卡的一部分留给我，在饭桌是给我夹菜，牵我的手过马路。她说她知道风关心我这个妹妹，她也喜欢我。我看得出来她很爱风。风总会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候来看我，每次来都给我一盒精致的白巧克力，他说他来本部有事，顺路来看我。我咪着眼叫他哥，他还和以前一样不怀好意地捏捏我的鼻子，拉我坐上他的单车，载着我满南京城的跑。

我要开口说风和我时，你总是淡淡的一笑，说，你知道。 你是个很喜欢笑的男孩子，笑起来比我还傻一点，可是我却一直没有告诉你，你笑的模样很好看。浓浓的眉毛下是和啤酒瓶底相媲美的眼镜，你说这是你们南大人的风范。我不置可否的一笑。你总会很打击我地说，阿姨，你笑起来好丑好丑。
和你一起的日子是快乐的，而快乐的日子总是走得特别快。你每个星期天都会骑车穿半个南京城来找我，和我一起去食堂吃早饭。我们分头并进地打早点，坐下后相视一笑，很满足地喝完透明度很高的稀饭。那份默契和平和，现在想起来我都想流泪。你老是拉我去你们学校听讲座，听完后和我一起津津乐道。有一次，你骗我说你们学校开讲座，害得我很早起来赶公车，当我气喘吁吁地站在你面前时，你却说，今天的讲座由你给我讲。气得我转头就走，你却没有拉我，只是推着单车跟在我身后，你知道我很快会走不动的。那次你说我是个任信的丫头，还给我买个巧克力冰淇淋。那天我看到了最美的云和天，我以为我和你就像云和天那样近。

风是在那个飘雪的日子和他女朋友分手的，我也不知为什么。你也在那天来找我，风也在，他很颓废。后来我们一起去吃饭，你说你去扬大实习，问我去不去扬州。风那天喝了好多，并不停地说他喜欢我，你脸上的表情很古怪，有说不出的复杂，我想你是在意了，真的在意了。
第二天我打电话告诉你，要和你一起去扬州，可是你室友说你坐早班车走了。我还是没有赶上你，你为何不下意识的停一停。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可是等到的却是风的，他说你出事了，在去瘦西湖回来的路上，那天下着很大的雨，所以……
我哭了，没有声音，我仿佛看到了你的孤独的步子，你用血染红的心事。记得曾经我给你说过如果谁在雨中看瘦西湖的话，他一定很伤心，因为那美景有一种悲凉和凄惨。

我搅拌着面前的咖啡，看着我苍白的脸在黑灰色的漩涡中扭曲。王菲的《红豆》在雨中静静地流淌，窗外若即若离的灯光令人眩晕。风一直低着头喝他的清茶，他还是开了口，说他一直忘了告诉我，我是他最爱的人，不论过去还是现在。我将他送我的白巧克力推给他，说，你给我买个冰淇淋吧！
冰淇淋慢慢地在口中化开，凉丝丝的，和着我对另一个人那浓得化不开的爱一起滑进胃里，这不再是一种简单的消化。最后一次，最后一个，冰淇淋和那个我喜欢的男孩子一起走开了，从我的生命里。

你说过你喜欢海子的诗，如今你却成了他诗中彻底干净的黑土块。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一遍遍地看你送我的书，看你留在书页上的字迹，在心里念你在扉页写给我的话，我总觉得我离你很近很近……

我将风给我的信夹进报纸，信中说他三个月后去美国留学。几个星期后那一
叠报纸被扔进了纸篓。
没有不可原谅的错误，只有不可挽回的失去。

我带着你最喜欢的瓜叶菊来看你，好久没有来看你了，现在只想坐在你身边，陪你一起看夕阳。你知道么，我好想听你叫我阿姨，在我生气的时候。看着瓜叶菊在风中摇曳，记得你说过这是另一种快乐在靠近，我很快乐，因为我的生命中有你这个人。今天我来这里是要告诉你：我无法忘记你，所以无法找一个人代替，或者对你，或者对爱情。
5：45分，我抬起头看天，有风吹过，听到飞机远去的声音，我知道我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人也走远了。

我一直一直都舍不得把这个故事写下来，我以为我会始终将它们很深很深地埋藏在心底，有触摸却永不沉默，有泪水却永不呻吟，这些都有是我最爱的东西。然而我怕有一天我一觉醒来会什么也记不起来。当回忆变成固定的文字，当我最后的叹息隐落在故事的结局里，我还是不确定。我怕这样的泄露会令我对它们的爱变得刻意而稀淡，也怕自己的最爱在别人的体验中得不到认同。这些都是悲哀的事情。
我不想也做不到心静如水的遗忘和抛却，就像我无法承认我没有遗憾，面对现实是太多的无奈，但我知道时间的尽头定有你的思念。我要沿着你虚弱的掌纹走进我们深深浅浅的向往——好好地将生活走到一个完满的句子里，为你，也为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