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寂寞 夜来香

阿康

凌晨两点，手机铃声再度响起。划破了长夜的寂寞。在这寂静的夜里知情知趣的响着。来电显示的仍然是那个号码。在黑暗中，桔黄色的灯光映在墙壁上，暧昧而醉人。这让我想起了吧台末端那个背光的位置。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喜欢上那个位置。阴暗的角落，背面的墙上挂着一把剑。冷漠的挂着。便的下面是一张面具，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具。在阴暗的角落里，没有人会注意到它的存在。我喜欢这个角落，当我坐在高脚椅上时，总感觉自己也被挂上了墙，在这个酒吧，我也只是一个装饰物。

    电话的那端，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跟一个小时前一样，她说：“老板，是我。”听得出，她所在的环境很吵，隐隐约约有迪斯科的音乐，还有男人大声说话的声音，这一次，我想起来她是谁了。

    “老板”并不代表身份，对于她们来说，所有的客户都是老板只不过因为在她们的意识里，“老板”显得比较亲热。扫以“老板”就成了她们对某一群体的统称。与此相似的是人们管她们叫“小姐”，并不只是因为她们的性别，而是代表了她们所从事的职业。在城市里，这个词一度很暧昧，以至于在很多的场合，不少女士不约而同的拒绝这个称谓，“对不起，我不是小姐，别叫我小姐。”忽然间觉得自己受到了污辱，我想告诉她，“对不起，我不是老板，别叫我老板。”忍了忍，还是没有开口。

    像往常一样，我坐在吧台末端的角落，喝小瓶的啤酒，借着桌子上的烛光，扫视着这里的每一群人。他们都在看台上的表演，可是他们都不知道，我在看他们的表演。那时候我对行为艺术很感兴趣，所以经常会经意不经意的做着一些不知所谓的事。自以为那就是行为艺术。这种行为的艺术来源就是那句话：“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行为艺术，只是乐此不疲的坚持着。她就坐在舞台左侧第一排，左手夹着白色过滤嘴的香烟。右手按在色盅上。坐在她对面的胖子，显然就是她的老板，膀大腰圆，头顶已经开始秃，像个暴发户。他们在玩着色盅，不时的穿插着这种场合所特有的打情骂俏。

    老板显然是喝高了。他开始释放着他的热情。除了频繁地去洗手间外。他开始给歌星点歌。他的爱国热情在酒后达到了顶点。几首革命歌曲让歌星开始下不来台，只是挤着笑容道歉说不会唱。于是他开始大嚷大叫。其他人都在跟着起哄。歌星站在台上不知所措，说话都变结巴了。主持人赶过来解围，一不小心，麦克风就被老板抢走了。老板顺势登台，把歌星赶下了场。一曲斗志昂扬的革命歌曲博得了全场掌声。“同志们好！”“首长好！”“同志们辛苦了！”“为人民服务！”台下的回应，令全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酒后的老板主持的水平超过了专业的主持人。这是谁也想不到的。老板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在这个空气中都弥漫着酒精的酒吧里，所有的人都麻醉并快乐着。

    我小口地喝着啤酒，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出出戏。冰镇的啤酒，麻醉着我的神经，冰冻的感觉，让一切看起来都充满了生气。我很沉迷于自己的这种状态。慵懒而自在。无需理会，漠不关心。我沉醉在自己为自己营造的这种意境中：背后有张面无表情的脸，他拿着一把剑在追着我，而我仍然漫不经心的走着，冷眼旁观着世事百态。舞台上喷起了烟雾，周围变得模糊而充满了梦幻的色彩。世界在朦胧中温暖，前路在烟雾间迷茫。

    烟雾散去的时候，他们开始争执。老板也许由于刚才的过度兴奋，在酒精的刺激下，开始最人性化的思维。他开始做着他一直想做的事，打破了他们原本遵守的游戏规则。他开始向小姐发起了进攻。看得出小姐不是很愿意，但由于他是老板，小姐采用迂回战术对抗着。见招拆招，化解着老板的招数。老板终于被激怒了。他开始出口不逊：“做婊子还想立牌坊？你以为你是谁，一条玉臂千人枕，二点朱唇万客尝。”小姐显然也被激怒了。她扇了老板一个耳光。那一记耳光点燃了老板的炸药。老板用男人最原始的方法表示了他的不满。小姐成了众怒所指。在这种场合，小姐总是处于弱势。

    出手的刹那，并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也许当时我认为这就是行为艺术的一个环节。后来，她问我的时候，我对她说，我最看不惯男人打女人。于是她就彻底的爱上了那个肯为她打架的男人。其实，后来这个理由也无法说服我自己。无论如何我都找不到全程的理由。或者跟老板一样，我的所作所为也是酒精的作用。

    电话的那头，她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听起来她应该是喝醉了。一个小时前，听到找老板的电话时，还以为是打错了，这一次电话接通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已经不经意的卷入了这个游戏。
    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半蹲在街边。冷嘲热讽清的街头，她的身影如此孤寂。看得出她很难受，只是在不停的吐，声音夸张而真实。她拼命的挤着自己的脖子，仿佛不只是在呕吐，而是在清理着自己。似乎误食了毒药。她痛苦得流出了眼泪。泪水冲散了脸上的脂粉，一道道弯弯曲曲的水沟在她的脸上纵横交错。使这张本已风尘满面的脸，更添上了颓废的神情。
    看到我的时候，她似乎有些意外，有些不知所措，想要说什么，但欲言又止。然后缓缓的直起身子，把头发往后拢了拢。冲着我苦笑。而后又抑制不住地扶墙狂呕。我也只能无奈的苦笑。走过去，轻拍着她的背，递给她纸巾。她一手扶着我，另一手擦了擦脸。然后转过身来，紧紧的抱住了我。

    她的头枕在我的肩膀上，身子在不停的颤抖。并伴随着由于哽咽而引起的一阵阵抽蓄。眼泪和着她的呼吸，涌向了我的脖子。在这个深秋的午夜。冰冷的感觉透彻心底。我看到路灯把我们的身影拖得很长。由于风在动，影子也在随着动，在昏暗的街头，诡异地晃着。我一手搂着她，加一只手掏出香烟，点燃。塞到了她的嘴里。她慢慢地松开了我，深吸了几口后，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烟头随着她的呼吸，发出的光一闪一闪的。她的脸在我的视线里，亮起，又暗下去。然后，我看着她缓缓地蹲了下去，在这个冷清的街头，像一朵野花，寂寞地慢慢枯萎。

    睡熟的时候，她像个婴儿般，倦缩着身子。我的手，在她的头发上缓缓滑过，一缕一缕地把它们都拢到了她的耳后。第一次近距离仔细地端详着这个女人的脸。脂粉褪尽后的脸，苍白而带着孩子般的天真。过度的夜生活，却使这张本应单纯的脸，蒙上了一层风月场中特有的风尘。似乎是在做恶梦。她的表情变得很焦虑不安，身子也随着表情的变动而开始动。翻身的刹那，头发甩了起来，遮住了她的脸，似乎想掩盖着些什么。

    点燃了一根烟，我的思绪开始流浪。在往来的岁月里漂泊。烟雾缭绕中，那个画面若隐若现。长长的街头，阴暗的街灯，不停的走，步伐蹒跚不稳，对着影子说话，弯腰，呕吐。头枕着双手，就那样仰天长啸。在昏暗的街头，只有同样呼啸的晚风。无论在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在拥挤的人海中。那一幕总是不时的从我的记忆中跳出来，赤裸裸地出再现眼前。

    手指被烟火灼痛的时候，我听到她在喃喃自语，说着一种我听不懂的方言。曾听人说过，说梦话的人，都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找不到可以分担的人，而秘密又无法在肚子里烂掉，所以只能通过说梦话的这种方式来释放。我不知道这种说法是否科学。只是觉得这种人很可怜。孤独得可怜。她正是这种被孤独所灌醉的人。虽然听不懂她说些什么。但那哀叹的语气中，却流露着一种让人心碎的怀疑。无奈却又无助。梦中流下的眼泪，沾湿了她的头发，那些头贴在她的脸上。再度让我无限感伤。只是感觉，她像一朵寂寞的野花，在风雨飘摇的夜晚，颤栗地摇摆。

    做梦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在做梦；爱情来的时候，也不会知道那就是爱情。我的生活，开始了新的一页。她的古灵精怪，令我的生活充满了趣味。而她的脸上，也应新的生活而时常布满了灿烂的笑容。即使只是烧饭菜的时候，她也会哼着歌儿，幸福得像个孩子。吃饭的时候，有时会莫明其妙的停下来，两手撑着头，就看着我吃。然后就傻傻的笑。那种情绪感染着我，我也情不自禁地乐得像个孩子。

    周末的晚上，或者一起去逛街，或者租一大堆港台片。没日没夜的看。然后 ，她会模仿着电影里的女主角。用里面的对白跟我说话。最喜欢的是那种港台味很浓的爱情片对白。很直接，却很有意味的对白。她用这些对白来满足着她的某种欲望。总是缠着我跟她配合，“你爱我吗？”“爱！”“有多爱？”“爱到死。”这时候，她就一脸幸福的样子，像个撒娇的孩子般，搂着我的脖子，吃吃的笑个不停。捏着我的鼻子“真的爱我？不许骗我！”

    一个后，她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国贸的写字楼里当文员。我们的生活，也从此走上了平静而又有规律的轨道。下班后，一起去买菜，回家一起做饭。然后相偎在一起看碟，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些有趣的对白。有时候，也在外面吃，然后手牵着手，在这个城市的街上，一圈又一圈地游荡。没有约定，但那段日子，我们都与过去的朋友断了联系。生活中，只有我们两个人，共同营造着幸福的日子。

    “女人没有过去”。姜汤的名言。这句话一度很流行。尤其在很多不愿回忆过去的女人中间。或者，在很多人眼里，这句话隐含着一些逃避的意思。但我却很能理解。这个喝醉酒的人一样，喝醉的时候，他们并不愿意醒来。长醉不醒是很多人的愿望。因为酒醒时，冷风吹面而来时的落寞，有几个人能够体会？就像愈合了的伤疤，一旦再度被撕裂，是何等的残忍。平常的接触中，大致知道她这些年来走了不少地方，也吃了不少的苦。但关于她的一切，她自己不说，我也从来不问。彼此心照不宣的遵守着某个游戏的规则。我一直没有告诉她。其实，我对她的过去，充满了好奇。

    “山上的野花为谁开又为谁败？静静地等待是否会有人来采摘。我就像那花一样在静静等待，拍拍我的肩我就会听你的安排。”田震的歌总是那么的女人味十足。《野花》的旋律在深夜的房间里回旋。如泣如诉的哀怨让我黯然神伤。她喜欢的歌，似乎在预示着冥冥中的一个结局。她告诉我，她很怕。因为用纸牌算命的时候，她算出了她的结局，会像歌中唱的那样，“在不安中焦虑等待，在等待中老去枯萎。”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很空洞，很迷茫而落寞。尽管我努力安慰，也无法让她平静下来。她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洗澡蕴含着很多意思，如果一个人觉得自己很脏的话，她会拼命的洗澡。那天她的洗澡可能就包含着这个意思。很长的时间后，她走了出来。看得出她的情绪很不对劲。眼睛肿了起来，看得出有痛哭过的痕迹。像做错了事般，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我坐到她旁边，想要拉着她的时候，她像只受伤的小鸟一样，躲避着我，又坐到了我的对面，要我别碰她。她告诉我，她失业了。直觉告诉我，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在我一再追问下，她显得很痛苦。但她的脸色引起了我更大的担心。我失去了控制，发疯搬地摇着她的身体。让她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不停的流泪，在歇斯底里的痛苦中彻底的暴发。伤口再度被生生的撕裂。

    世界真的很小。“老板”竟然是她所在公司的客户。我无法想象那个下午，在她的公司里，她受到了怎样的污辱。发生的一切，具体是什么回事。我不能再继续伤害她，只是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我能给她的，也只有这些。她承受了那么大的屈辱，而考虑到我的情绪，在家里，她还尽可能地装得轻描淡写，而我，却如此狠心地让她的伤口暴露在寒风之中……

    从那以后，生活变得很奇怪，她变得很消沉，而我也开始觉得很失落。并渐渐地感到了周围人的眼光开始异样。我知道，我所担心的问题终于发生了。朋友们露骨的玩笑，同事暧昧的话语，邻居冷眼的相对，我都尽可能地不去理会。天真的认为，只要有爱，什么都可以不必顾虑。直到跟父母吵架的时候。我知道，有些事情，终究只能勇敢的去面对。

    在她面前，我努力地装作若无其事。但她显然知道我们面临的问题。彼此仍然心照不宣地平静的生活着。其实，我早该知道这种平静背后蕴藏着怎样巨大的危险。但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也许这一切，早已在她用纸牌算命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

    她的勇敢与执着，超出了我的想象。后来我才知道，其实这段时间的平静，只是她在等这个日子。我们相识的一百天。那天，怨毒的血在地上蔓延，刺眼的红，在浴室的地上，绽放得如此艳丽。她没有在等待中老去枯萎，却在盛放中奔向了永恒。手腕上的伤口，像花的蕊一样。娇醉欲滴。红色，成了我一生中最美的痛。

    相识的一百天，她用这样一种方式来记念。寂寞的来，又寂寞的离去。“生离不如死别。”弥留的时候，她这样跟我说，脸上带着平静的笑。握着她的手，眼泪漠糊了我的眼睛。而她的眼睛竟然如此清澈地看着我，像过去一样，她问我，“你爱我吗？”喉头被什么哽着，我说不出话来。“你爱我吗？”她在努力提气再一次问着。“爱！”“有多爱？”她的眼睛在等待着我的回答。我无语凝咽：“爱到死！”笑容在她的脸上凝固。像花一样，绽放得如此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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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惨的故事。。。。

xxying

《杜十娘》虽然情节不一样，但都是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