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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就让爱,以精神封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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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2-24 12:47: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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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去采访的当天,明珠便将我塞进一辆桑塔纳,带我去参观永德集团的技工学校。学校在一个乡村的边上。出了城,便进入颠簸的乡间土路,两边荒草丛生,前方路中央时见鸡鸭,在这个沥青和水泥大写意的时代,这条路和它的周围仿佛是个遗漏。一条狗和一棵柳远远地站着,双眉深锁,背负苦难,用几十年前的目光朝这边张望,远远地退去,深深地留在脑海里。
    明珠一边道歉,一边不客气地演示那半成品的驾驶技术,跌跌撞撞,走走停停,这条漫长曲折的路在感觉里很快变成一个拳击手到另一个拳击手之间的距离,跌倒了,爬起来,满脸肿青,不屈不挠,可发出的拳就是够不着对方;这条路很快便变换了表情,不是瑟缩着卑微地等待眷顾,而是在漫天密布的黑与白灰中冲杀出来的一条黄,一种悲壮的美感久久地轰响在心头。
    那学校一看就没什么精神,一副农村小学的架式。上这种学没有太多的意思和益处,沉浸在这种教育中的大多数脸孔没有开化的气质,没有21世纪的神采,无非是求个精神安慰填充一下年少时光,毕业后的生活多与此无关。明珠用“老师”这两个字介绍我,鼓励学生们给我写信,因为我“在文学方面颇有造诣”。对这样的介绍我没有防备,赶忙站起来给他们鞠了一个躬。
    很快便有人给我写信,全是苦闷情结。我怎样指点迷津呢?无非一个忍字,一个勤字,在现实赠给他们残酷的教训之前,冰冷地将那些妄图借助他人获得安慰,借助他物获得解救的思想打入地狱。
    我来采访永德的现状,明珠只将光华灿烂的一面展示给我看,正像她夸大其辞地推介我一样。医院、鞋厂、夜总会、幼儿园、娱乐宫,众口一词,口径统一,愚弄本人。我收起本子,对她说,本以为会写一个版面,不用,一句话就够了:到处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我还是写了整整一个版面,且没有一句歌功颂德。它的弊端到处都是,得不到确切的数据,却可以描摹现象,还有那些学生的诉苦信,他们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无知,那么容易被一个空架子式的将来糊弄,无意中说出了许多内幕。寄一份给明珠,当天她便驾车过来了,勃然大怒。永德集团的著名老总,她的丈夫,到了花甲之年,传说中敢作敢为的意气早已不见,开始热衷名利和权威,用银行贷款死撑门面,禁不起失败,禁不起任何对他失败的预测和评价。全身心地崇拜他,全身心爱他的明珠不能容忍别人将他描述成一个obsolete man。
    没有人会永垂不朽,爱情也不能掩盖这事实。我的话在她的盛怒中像一朵安静的百合。
    他用十年的时间等待老婆接受一百万和他离婚。明珠愿意对陌生人说这句话,叙述她的爱情经历,倾诉当年的孤独和苦闷,渲染他的伟大。她在斯德歌尔摩空荡荡的街头整夜整夜地徘徊时,心如死灰,以为自己已被遗忘,没想到十年后他会亲自过去将她接回,隆重地将她迎娶进门。十年忍辱喜悦收场,这个句子包含着强烈的对比和无限感慨,让听的人留连感念不已,更何况亲身体验那场故事的人。有人说她嫁给他是贪图富贵,说这话的人没有理解力。
    四处张扬的愤怒的头发安静下来,她呆在那里,忽然伸出手指指着我:你要知道,弄死你就像弄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我在残留持久的尖锐嚎叫和吭吭哧哧的引擎发动声中呆立,回味她的话,这话很熟悉,弱肉强食的味道,歇斯底里的无奈。

    2.
    当年一个叫金雨的女孩子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我知道财富是一种网络,一种联系,可以让素昧平生的两个人从地球的两端走来,从侍者的端盘中各取一杯酒,互相举杯,顷刻间谈笑风生。可在上海的那间酒店,面对明珠的追问,还是招认,他叫秦岭。
    那天我像羊一样惴惴不安地穿过浦东软件园那些著名的牌子,走到秦岭面前。他在食物链的顶端昂首阔步,一心一意打造属于自己的商业品牌,名誉等身。在平凡的生活中,除非努力成为他的员工,否则我们不会相识。我以生疏的姿势亮出记者的身份,请不要驱逐我,请微笑对我。
    他领导的渥特软件,一个濒临倒闭的小企业在短短的时间内以优异的客户服务和产品先锋性走出低谷,称雄行业软件领域,并在一夜与日韩市场建立了紧密宽广的联系,发展过程和经验一定有宣传推广的价值。我顶礼膜拜地来了,采访到最后发现是靠了讹诈而来的千万资金才运作出突然之间的声名雀起,它的总裁用丑闻讹诈了一位信托大亨。
    金雨在得意洋洋地为秦岭鼓吹之际说漏了嘴。她是那大亨的女儿,一个在爱情中迷失了自我的女孩。一盆冰冷重重地泼在心间,我一下子呆住,几分钟前的兴奋刹那间消退。金雨意识到了,涨红了脸,嗫嚅了半天,没有挽回事态,只将那件事的来龙去脉解释得十分明白,最后将脸拉下,目露凶光:别提这件事,别动秦岭。
    5万个表达崇敬与赞美的字,在那个无眠之夜,变成黑色的雪,漫无边际地下,将所有的美好掩埋,将一切改成黑色。没有童话,只有骗术,没有一处纯洁真实的角落,我深爱的人拆毁我的信念,让世界崩溃。
    几天后,我顽强地回归记者的身份,公正地评价渥特一切优秀,但不能无视它优秀的原因。我吃草,不吃威胁。这是一场不公平的竞争,隐去“讹诈”这个词,那么一切都失去意义,我的存在失去意义。
    记忆中充满了秦岭的手势,叠加在各种与他相关的场景中。那天他匆匆赶来,激烈地解释:不是讹诈,是智慧,是一场为期5年的信托。手势着急,有力,在空中左冲右突。后来我才想到那不是在为自己辩解,是在拼力挽回一个就要离他而去的身影。
    我转身而去。我必得提这件事,威胁或爱情什么力量也不能阻挡,这对良心的承诺让我数度落泪。那场书写,仿若在一种无意识的麻醉状态中奔跑,到达终点,惟觉一身酸痛,文章发出来的几天后,端起那本杂志,我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强调渥特起步的艰难和发展的无奈,弱化讹诈这个词,特别挑出秦岭大声说出的 “那位信托大亨每年都会从信托收益中得到不菲的分红”这句话。这个年轻人用某种特殊的公关方式得到了一家信托公司的支持,成功地用廉价股权融到理想的资金。这一非常规的手段,恰恰体现了一位创业者的魄力。奋笔疾书之前,我研究了那时的时髦言辞,它们大量存在,容易找到,容易掌握,只要你掌握了它们的实质:模凌两可,充满诗意。
    渥特没有因为一篇报道受到打击,秦岭身上又有了一副冒险家的光环。
    我害怕他因此找我,一脸欣喜,因为不知该说什么而手足无措。他不是小丑,没有这样做,只在一个辗转难眠的午夜打来电话:我等待那一天你会出现。
    彼刻,听着哀鸣般的忙音汹涌而来,我才深切地体会到了他的无奈。
    我安于做一只羊,虽然当爱情突然而来时,我曾有那样的幻想,与他比肩,一起倘徉,领略他那里的风情和风光。我更喜欢在自己的领地漫步和生长,喜欢与花和草为伴,喜欢大自然的气息里没有过多的血腥,因为生于弱小和良善,不能笑对残酷的生存法则,因为不受世故的教化,永远对正义顶礼膜拜。如果一件事在道义上做得稍有偏差,精神便会深受折磨。
    那是一个污点,像水蛭一样,紧紧地趴在一张完美的脸上,紧紧地趴在一颗柔弱的心上,至今。
    这是我们的命运。它潜伏在暗中用它自认为合理的方式调度一切,无力抵抗,便只有妥协:就让我们咫尺天涯。爱从此以精神封缄,寄往遥远,瞬间便成永恒。
    来找我的是金雨,像看穿一个阴谋诡计一样看我,说了许多难听的话,用手指指着我要我离开。

    7月里有一段短暂的时光,我在乡下。坐在潮湿的石头上,闻着从新鲜的麦垛里散发的清香,心在翠绿的田畴和银白的河流之上,在碧蓝的天空下面,一片宁静。一切宁静。身旁有一朵紫色的小花,从石缝里蜿蜒着开出来,羞涩,骄傲,令人想到一个小小的脸庞。我将它带回家,生在玻璃杯里,在长久的注视中,一些光影从我们之间滑过去,里面有我的样子,各种场景之下,各种各样的表情,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快乐,是不是悲伤,它们虽然清晰地凸现眼前,我已无法确知其含义。
    我是想说,时间是一位世故的妇人,一些激动和无奈经她的轻抚,已面目全非。
    我是想说,那时的冲突已不那么尖刻,那时的恩怨也不那么痛彻心肺了。

    3.
    我是一个极端强调礼仪的人,可我多愿意看明珠在一阵沉默之后忽然爆出粗口。我愿意看到她的无奈,在这样的时候,平凡和女性这样的词会回归那中性包裹的身体,一丝源自本性的柔弱引发同情,比她的暴戾更慑人心魄。
    她愿意将话题切入诗歌,我却不愿意谈。“我哭了起来。那个原始的清新的自我已不复存在了。”在《洪堡的礼物》中读到那位死去诗人的遗言时,我也哭了起来,那个原始的清新的自我已不复存在了。诗歌不复存在。可这种自我却安稳地扎根于明珠身上。她在现代社会中渐行渐远,却愿意随时随地撕开光环甚至皮肤展露她和黄土之间的关系。据说那个老总看上的便是她的诗情,她的诗描绘农民、村庄与内心的孤独,语言平淡,没有新意,除了性情和意气,再没什么,可性情和意气偏偏是一个人的精髓,支撑一个人的个性,坚守一个品质的属性,如果你在29岁时还能让这二者遍布周身,那么你就是个神仙。
    明明有一条宽阔的马路直通那学校,她却偏偏冲入乡间小道,让你看到村庄。不需要解释,无需说明什么,她认为看到便有意义。
    性情和意气为她打造了魅力,坚持了深度和敏感度,在后来使得她公正地认为我是正确的,在一个微雨的黄昏找我,粗声粗气地说陪我兜兜风。
    她又是矫情的,谈论苦闷,袒露疲惫,用英文写简历。她用黑体字写自己的名字,把它弄得像个辞条。这个辞条后面有农家小院和豪华别墅,有瑞典和英国,有自杀和复活,有贫困和汽车,有失败和领导,一长串不相干的词在命运的指使下与这个29岁身材长相皆平凡的女人发生关系。其中有夸大之辞,她的文凭是个谎言,可又如何,和满纸错误的语法一样丝毫不减损她的经历给人带来的震撼。
    她知道这一点,无所顾忌。
    我们不同。我和时尚保持紧密联系,穿时髦的衣服,戴时髦的首饰,使用时髦的词语,稍事华丽便四处张扬,每一丝沧桑都在心里划痕,但心必得是诚实和坦荡;她穿得像个农妇,语言没有修饰,架着两块钱剪出的发型,风风火火地出没于各种谈判场所,在情感和文学上止步不前,面无表情地追名逐利。除去内心,别理会人性有多复杂,我们的外表和行动是穷人和富人的差别,是母女间的差别。这两种差别制衡了我们的心理,可我还是占上风,因为比起自己的认同来我们的情绪更容易受他人认同的影响,在陌生人眼里她不是富人,而我却像一个女儿。
    就是说,历尽沧桑苦闷的25年后,我终于从世俗的眼光那里得了好处。
    但愿你能看出这句话隐含悲怆的讽刺意味。
    秋风下来之后,我们一起去上海。她选了一辆奔驰越野。这时她的车技已经很好了,完全可以打发几千里的长途,在高速公路上不会突然踩刹车。
    她要去看看永德集团的一些驻沪机构成了什么模样,有什么好或不好激动着她,因为在一天半的车程中,她不眠不休,到之后,仍目光灼灼。
    我猜是不好。
    我去干什么呢?不知道。也许她知道,她听了我的爱情故事后,一定要将我拉上这辆车,冲着那片阔别已久的灿烂灯火直奔而去。

    4.
    午夜的大堂有种荒凉的气氛。坐在那里,伶俐的秋意侵入肌肤,渐大的秋虫鸣啁声包围过来,如置身天荒地老。再过一会儿,周围的空座位上会坐满人,歪乱的姿势,一个个累极了倦极了的脸孔。这些人曾在一些白天,在不同的城市与我擦肩而过,摄入脑海,以底片的形式定格,形状各异的脸孔上一双双空洞讶异的眼睛,寂寥时分冲洗释放出来,如同邀约一些灵魂。想倾听的时候,便语声喧哗。牢骚、抱怨、咒骂和甜言蜜语,与交响在市井间的声音无异。在他们之外,孤独地听,陷坐在越来越深的忧郁里。
    理性的思辨、再三的回望和来自人类朋友那里的无奈和叹息无法安慰内心的狂乱。
    这小小角落之外的时光是另一世。前台小姐在另一世的柜台后面打着呵欠,幽默的大堂经理有时会穿越时光,突然出现,坐到对面,活跃起所有的神经枝节,抖擞地微笑,不忘职责地说一些提神的话,比如“Was the lobby attractive”之类。我提倡英语会话,这样人会文雅一些,会面含微笑,会精神气十足。我用“yes”回答他的一切问题。在那些问题的答案设置中,no本来便是一个配角,一个谁也不期望其出头露面的候选。我是明珠的朋友,这样的回答让他放心,每次他都乘兴而来,乘兴而归。
    我渴望有他这样的幸运。人与人之间,通常,出于一种奇怪但不难理解描述起来有损人类形象的原因,那一方都在歇斯底里,竭尽所能地让这一方败兴。
    我不想说更多的话,放任自己沉浸在一种情绪中,无休无止,不在乎一切和生死,直到时间将精力和气力带走,便离开此世,起身回屋。常常,走进电梯,会清醒一阵子,就摁亮18这个按钮,这间酒店有18层,上去之后再摁6这个按钮,这是我房间所在的层数,不厌其烦做这样的动作,这个游戏,直到头晕,直到精力和气力又没了。
    只有在极度的精疲力竭中,才能顺利地入睡。睡5个小时便起床。一个隔几天来看我的朋友每次都会吃惊地宣布:呀,你好像快死了!
    她的话让我觉得幸福。说明我可以为一件事情全身心地投入,全心全意地付出。那一副麻木的神经还有一点弹性,那看透一切的眼神还有一丝畏缩,那高高在上指指点点的意志终于放下架子,俯下身来。
    一踏进这个城市我便变成这样,就像一株植物从南到北,水土不适。
    想像中做好准备鼓起勇气坚强以对,却第一时间陷落过去。思念,我双手捧它,像捧着一只鸽子;我张开胳膊拥抱它,像拥抱一棵大树;我坐在它身边,像与一颗星为邻;我伸展手掌吹拂它,它变成美丽的肥皂泡泡,从6楼的窗户,向这个硕大无涯的城市欢欣地涌去。
    拿剑刺它,它一声尖叫,惊惑满天星火。

    5.
    不知道那是来上海的第几天,也许一百年过去了,因为我觉得自己已老态龙钟。明珠将我拉出酒店,带我去租礼服,参加一个酒会。一定要去,因为参加这酒会的人都是double进,double出。去的路上,我大叫停车,因为忽然觉得秦岭会在酒会上出现。明珠和我争辩了很久,还是放了我。敢爱敢恨不理解欲说还休,车窗里扔出一串大骂。
    仿佛是自己的发泄,心中一时快意。听够了小声小气,闷够了自己,追求精致优雅的上海可以这样对待。
    往回,伸张开来的触角收回,欢腾迎接七彩的霓虹变成背景,露肩礼服和高跟鞋走回内心的孤独。
    一个女孩在地铁车站,四下张望一个奇遇。人们不似白天那样急匆和戒备,不约而同地放慢脚步,迎面而来的人,我从他们的脸上看到疲惫和孤独。一些人打来探询的目光。很多人渴望同陌生人说话。在广褒无边的城市夜晚,一批批灵魂如过江之鲫,渴望爱情和诗意的抚慰和滋养。
    多少人行走在午夜,倚靠在午夜,蜷缩在午夜,放逐自己,与赤裸的理想面对面,与孤独短兵相见。人们低调的外表下,有呼号和拼杀,向空中拼命生长的城市听不到,在寂静的午夜里锻炼得异常敏锐的感官听得到,感觉得到那一个个平凡身躯下凉意无边的荒凉与苍茫,看得到那一条条在漫天密布的黑与白灰之间冲杀的黄。一时间我愿意是为一种祈祷而如此衣着隆重:在为梦想的实现而狂欢的时刻燃起幻灭篝火的命运,可否不出现。
    如此,此时的世界,该完美完善。

    明珠回来,指节在门上沉闷地敲了两下,粗粗地留下一句话:我看到那个人了,single一个,还不错。就像审阅并首肯了一个可行性计划。我站在门的这边,甜蜜的感觉与悲意一同袭来,忽然间泪飞如雨。

    6.
    我想,爱情源于心灵深处某些陌生的东西。那些陌生的东西衍生幻想和神话,衍生对神秘和巫术的向往,衍生让生命不致流于单调和枯燥的各种意象。它也触发、衍生爱的感觉。我们有时需要的只是爱的感觉而非爱情本身。
    我没有告诉明珠,我已见过他了。我常看到他从门前匆匆而过,不似回忆加工中那般英武,平凡得让人心碎,爱的感觉却不消退,它满满地溢出来,像洪水一样泼洒得到处都是,将我淹没,冲开大门,流泄到对面那条街上汹涌澎湃。
    秦岭?只需叫他一声,他便会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惊讶地笑着走过来,以他的做事效率,十几分钟后便会交代出一个结果。
    结果一定是光明的。几分钟的客气之后,我们拥抱一起。跟我走。他说,拉起我的胳膊到城市的最高处宣布他的爱情。
    因为在心灵中,我们互相感应;因为心灵的相爱与时间成正比。分离三年,爱情便生长三年,即使中途会有一时的离席,即使归于平淡,在后来,在由一个事端触发的一个瞬间,也会以加倍的思念补上。他给我的爱情是一张空白支票,若要支取,可以填无穷多的需要,会有无穷多的供应的。只是,然后呢?
    我习惯在皆大欢喜之前便不解风情地追问然后。我的悲剧意识由过多的人性悲剧和生命规律所引发的旺盛思考培养。
    我站在玻璃门后,看着思念的人在咫尺之外迅速走完那段距离,嘴唇数度咬破,门童盯着我不知所措。
    然后是厌倦、排斥、分离、对立。
    我们是两种人。爱的感觉和爱情本身。抉择可能意味着跌入深渊。我不能用无奈这个理由为他做第二次解释。
    他的影子在那段路上来来回回,直到泛滥的洪水将它淹没。我将嘴唇上的血一点一点抿进嘴里,一点点吃光。
    精神之恋,是植入大脑的一枚芯片,与DNA之间形成某种形式的集成电路,成为生命的一部分,控制一部分思想和意识,在深夜里散发水晶的光芒和冰的温度。
    是黑色里的一团白,白色中的一株黑。是绽放与昭示。
    爱以精神封缄,瞬间便成永恒。
    害怕,便选择这样一条爱情的路;渴望,便选择这样一条爱情的路;爱,便选择这样一条爱情的路。爱情以隐性存在的方式缺失,就像真正的诗歌在肤浅的喧哗和虚假的旗号中悲壮地隐身。
    虽然已经习惯,但这极端的和平与完美的方式在深味时,依然常常刺痛我的双眼,让我泪流满面。

    7.
    烟灰缸里有烟蒂,是明珠留下的。她偶尔过来吸一支烟,什么也不说,只留下一个烟蒂和满屋子的烟味。我让客房服务别动它们。我数了数,十五支,上面有口红的印迹,大部分干燥褪色,有一支新鲜,是明珠留下的最后一支。这里的事已结束,她要回去了,问我是否一起走?我还没有做出选择。等待是不是选择?不知道。我只知若此时结束,会心痛难禁。
    她又是一通破口大骂,她不明白。她的爱情逾越了十年的距离,便以为爱情可以逾越一切的距离。
    这些烟蒂是她的行为,盯着它们长久地看,它们就成了艺术,表达无奈和权威。
    关于她的传说同样在此间盛行。她将自己囚禁于爱情,她的虔诚和付出让我羡慕,让渐趋平静的心境大波轩然,旺盛的思念瞬间开满水面。可她不被那些她渴望对她俯首贴耳的人认同,钱主导着人们的观念和思维。她将恼与恨发泄在一支烟上,然后回屋安睡。
    我不喜欢香烟,憎恶那些在文章中用吸烟这个意象蛊惑人心的人。酒好一点,起码那是粮食和水果的精华。我是好孩子,避免和一切的坏接触,避免被丝毫的不好浸染,避免残害父母赠我、还未生下便承受祝福与期待的生命,若它有衰弱的迹象,便会匆忙积极起来,为它施肥浇水。即使陷落在噬人的孤独和无边的凄凉里,直到80岁,会沧桑,永不变坏。
    那些人和那些孩子奢谈绝望和凄凉时,我给他们判无耻罪和无知罪。
    除了五毒不侵,懂得廉耻,品质高洁,你还能寄望自己有什么贡献呢?
    何况秦岭喜欢这样,哪怕是为他坚持。
    明珠这样的人是例外。那单薄的身影要指挥上万人,力挽一个沉重下滑的商业帝国的荣兴。
    何况她的无奈和权威与爱情有关。
    熬夜成了我唯一的陋习。除了到楼下大堂酒吧深坐,便是长久地注视秋夜朗朗的星空。银河划过长空,向南地平线无限延展,如一首未央的歌。美丽安祥的大熊星座负有使命,一代又一代的人,仰望它身上那七颗星。狐狸座的嘴里叼着一只鹅,一支箭冲它而去。七夕星隔岸相望,牛郎织女之间有着一生也走不完的光年。我属于人马座,以一个愤怒的姿势存在,永不妥协,拉满弓对准一只蝎子。
    像鸵鸟一样埋头世俗,避免优胜劣汰和贫穷的灾难,多久了没有抬头仰望,何时起星星在眼中不过是一堆堆的尘埃和铁锈?当爱的感觉充盈心间,星空便重新趣味盎然。坐在午夜的窗台,在星之间划线,天空现出各种图案,动物和人平等地拥有传说,平等地狩猎捕食,平等地分享阴谋和美德,星空原来与人世遥相呼应,都是一幅生态奇妙的画,布满关于生存与理想的吵闹。
    渐渐,渐渐,银河两岸,现出一头狮子和一只羊。是新鲜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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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2-25 11:34:1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还是喜欢勇敢的女子,,表达出来,遗憾就会少了~!

我发现,楼主发的文章总是比较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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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2-25 12:43:25 | 显示全部楼层
虽然文章太长了,我仍旧一口气读完。。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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