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我不是黄蓉（结局）

阿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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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郭靖平时叫我从来不用喊的，他习惯用一个不锈钢汤匙敲窗棂，“丁当--丁当。”我就知道他有什么事情。我们常常在各自的阳台上隔着防护网拌嘴，有时候我早上多煮了白水蛋，会用棍子挑着保鲜盒给他递过去，他回赠我西瓜沙拉时不小心把盒子给滑落，砸在一个倒霉的路人头上，被人家指着鼻子骂了足有二十分钟后郁闷地铩羽而归，我站在阳台上观虎斗，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不过最为搞笑的还是胖胖，它一向是生人勿近的，却对郭靖谄媚 到丧失狗格。郭靖一高兴就带着它出去玩，在草地上撒欢，和它踢足球，一个月下来胖胖换了只狗似的，不但不再胆怯，见了人有时还圆睁双目，仿佛挑衅似的。

    这可够郭靖一得意的，他挑起下巴，猖獗地对我说：“看吧，带小狗和带儿子一样，一定要和爸爸玩才性格健全的。”

    我大乐：“那你就做胖胖爸好了，省得它在单亲家庭心智发展不平衡。”

    他亦开心地打一唿哨，拍一下我的脑袋，招呼上胖胖：“走，儿子，爸爸妈妈带你郊外逛去。”

    我追上去补给他一脚：“谁说我是它妈了，你这天杀的！”

    郭靖捉住我的手臂，反拧到身后，然后向我俯下脸来，一股热气直喷到我的脸上：“怎么，不愿意啊？”

    我又羞又气，在他脚上使劲跺：“放开我，放开！不然我咬死你!”

    他乐了,嘴巴直凑上来：“好啊，来吧，咬死我吧。”

    胖胖围着扭在一起的我俩转，着急地汪汪叫，一会咬着郭靖的裤管往外拖，一会跳上我的脚背，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浪漫温柔的人，但却忽然具备了小女人气质，下班买菜做饭，每当厨房菜香四溢的时候，就会听见对面有人用汤匙敲窗户，丁当—丁当，一抬头就是他微笑的脸。

    孑然一身在这个陌生城市呆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欢喜地睁开眼，看到它的美丽。全是因为这个自称郭靖的男子，我真的很喜欢他……恩，不是，是我真的很爱他。

（五）

    这天傍晚，我出去遛胖胖。刚一下楼，就碰到亓薇。亓薇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临近大学毕业，闲来无事时经我介绍偶而也来我们旅行社客串导游，带团赚些外快。

    暮色中她的脸色煞白，一双手抖个不停，一见我眼泪就堕了下来：“姐姐，救命！”

    “怎么了？”一看她的脸色，我直觉大事不妙。

    亓薇颠三倒四地才把事情经过说清楚，原来她想好好做个毕业设计，需要钱，所以一念之差，和一个跑单的导游一起私自组团出门，结果在黄山脚下出了事故，大巴和一辆货车相撞，团里有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当场心脏病发作，她出团本就鬼鬼祟祟，什么医护，保险全部从简，结果不想出了这样的状况。

    我一听就懵了，连忙问：“病人家属联系上了没？

    亓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们凶得很，把那个导游扣住了，我现在回来搬救兵。”

    我来不及责骂她，处理理情要紧。刚好走到郭靖他们楼下，我三步并作两步，扑上去就擂他的门。

    门被打开，开门的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我一愣，才想起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看到他了。我直接地问：“你是谁？”

    那女孩不及回答，郭靖已脸色很差地从里屋走出。我没心思分析这里的状况，把胖胖往他手里一塞：“帮我照顾它几天，我有急事，回来再说。”然后头也不回地往楼下冲。

    坐飞机赶过去，亓薇抖的筛糠一样，我点着她的头，恨恨地骂：“你眼窝就那么浅，急着赚钱，眼看得就大学毕业了，你晓不晓得你自己在做什么啊？”最恨投机取巧的人，能处处凭着侥幸走吗？

    她自知闯了大祸，一声也不敢吭。

    好在抢救比较及时，那个老人已脱离危险，家属还算好说话，谈好团里各成员的赔偿，加上大巴车车祸的处理，和行内硬性罚款，这些，已足够我倾家荡产。

    然而这不是最糟的，糟的是亓薇搭伴的导游在业内实在树敌太多，早有人忙不迭地举报他违反旅游规定，私自出团。这下捅大了，连累到旅行社看来是不可避免。

    三天后，我疲惫不堪地回到古城。直接奔向公司，李老头向来待我不薄，这样大事，虽知无力回天，但总要给他一个交待。

    公司的门口贴着整顿通知，屋内人作鸟兽散，空荡荡。这些，全是因为我那可爱天真想要自力更生的妹妹！想到这，我几乎没有勇气去见李总。

    推开门，他坐在办公桌后，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他平静地看着我：“亓蕤，你来我这个公司多久了？”

    “五年。”我呼出一口气。

    他低下头，不再看我。

    我抱出所有单据，轻轻放在他桌边，我不能够多说什么，说再多都是无用的废话。最后，我把公司的钥匙拿了出来，放下时手微微发抖，这是个和我一起成长的地方，从最初我学校毕业，没单位接收，是老李捡到坐在路边哭泣的我，现在，却是我令他欲哭无泪。

（六）

    走出公司，心里一片茫然。“嘀铃铃~~~~”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低头一看，是我父亲的电话。

    “亓蕤，薇薇怎么样了，不要把她吓坏了。”我父亲一如往常的心疼他的幼女。

    “她好着呢。”我无精打采。

    “不管怎么样，你是她姐姐，这些事你一定要担下来，不能让薇薇在毕业时有什么问题。”

    一股酸泪冲进我的眼睛。亲爱的父亲，您忘记我也是您的女儿吗？您记不记得我是哪天出生的？您记不记得我是哪年毕业？您可知道我一个人最初是怎样在这城市生活？您可知道，当初我高烧到40度仍舍不得去医院挂吊瓶？您可知道我也是丢了工作，将要怎么继续我的生活？您知道不知道我已付出多少代价为了保住您最亲爱的小女儿！

    我对父亲一直亲不起来，继母不喜欢我自有她的理由，可是父亲这些年来的漠然却是我心头最重的创痛。

    “薇薇和你不一样，她从小天真单纯，不象你坚强勇敢，你自然有办法的。”我父亲非常笃定。

    挂上电话，心头郁闷，到了家，望见郭靖窗口的灯光，仿佛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疲累地上楼，摁住门铃，郭靖打开他的门，我直直向他怀里倒去，我的这些委屈，实在需要一个地方托付。

    他两手扶住我的肩，神色尴尬。“来，蕤蕤，我们出去聊。”他架着我往屋外走。胖胖欢呼一声，亲热尾随出来嗅我的小腿。一个女孩从屋里带着微笑替我们扣上门。

    我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看着那扇门从容地在我眼前合上。这是什么？我狐疑地望向郭靖。

    在门口的咖啡屋，我抱着清咖，面色青乌。郭靖低着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他眉头紧蹙，仿佛不胜重荷，那是他从小青梅竹马的玩伴，亦是他难以忘情的初恋。她纤柔而优雅，永远有数不完的护花使者争相出现，他看她每一次恋爱，每次她失恋，他永远只是那个安抚她的兄长，她心底大约不是不知道他的感情吧，只因为有他永远的守候，才能一次次回头来依靠。

    而她最终也明白只有他才是自己能够终生信赖的人，她历经一次深切的情殇，找到他，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郭靖从桌上抓住我的手：“对不起，蕤蕤。我不能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推开她，二十多年了，她就象我的亲人，给我时间，让我开导她。”

    我不能做声，我简直说不出话来。

    “你是勇敢乐观豁达宽容的人，请体谅她好吗？”郭靖我话和我父亲如出一辙。

    外头哗啦啦地下起雨来，但愿我也能够下雨一样哭出来。不管这人间需不需要水，但愿我能够！

    “我跟你之间没什么的，你安了。”我咬着牙迸出这么一句。

    他的眼睛深深看着我：“不是这样，我爱你，丁当。”

    我锐声笑起来：“爱？不要再说这个字，我极其讨厌。你找出再多美妙的证词亦抹煞不了这个事实，”我神色恶毒地凑近他“我是被你放弃的人。”

    “不要这样，丁当。”他痛惜地看我。

    “偏要这样，嘿嘿。”容我放肆，容我放肆，我该怎么掩饰自已？

    我不知道老天在这瞬息之间到底要安排多少场好戏来考验的我坚强勇敢，来考验我的乐观宽容？

    站起来，我哑着嗓子叫胖胖：“跟我回家。”

    胖胖不知就地，还在郭靖身边乱跳，我忍无可忍大吼一声：“胖胖！”

    转过身往屋外的雨里冲去，大雨啊，但愿你能浇醒我，浇冷我，浇坏我，让我不要再睁开眼，让我不要再睁开眼。

    奔回家，关上所有窗，拉上窗帘，不及换湿衣服，跳上床，用被子蒙住自己，我抖的似风中落叶。

    隔壁窗户传来汤匙叩击声，我堵住自己的耳朵，丁当丁当丁当。

    终于昏沉沉地睡过去，无数次醒来，梦里我还是四五岁的样子，无助地叫：“妈妈，妈妈，妈妈。”

（七）

    新的一天毕竟到来，我不是一只大乌龟，没理由老躲在被筒里，强打精神洗脸化妆。

    她在他的阳台上等我；“丁当，我能和你说话吗？”

    我看了她半晌终于开口：“你请讲。”声音一出口，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竟是如此喑哑。

    “原谅我的自私。”她神情寥落。

    “谈不上，我不是老天，不够资格谈宽恕。”

    “我是软弱的人，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她的眼泪流下来，模样楚楚动人。

    “不是的，你那么强悍，你简直要把我打趴下。”我唇边浮起冷笑。

    “只有他永远不会责怪我，永远包容我，如果你是我，这样的男人一定会争取对不对？”她反问我。

    “你是对的，不必和我谈判。如果你觉得问心无愧，那么做你认为对的事。道理的高明的，我们永远讲不透。”

    她微笑起来：“你果然是可爱的女孩，如果不是你太危险，我真想结婚时请你去观礼。”

    “还是不要了，我怕我会呕血而亡，只是美女，拜托你，以后别那么轻易改主意，纵然他是你拿在手心捏的扁搓的圆，也请可怜他的憨厚。”我始终学不会风度，我看起来真象一个怨妇。

    一个人收拾行李，我对这城市别无留恋，亦没有人可以告别。

    再见，古城。


    二○○四年，北京，初夏

    星期天，西单。北京风大，我头发上架着一个墨镜。再过二个星期我就要结婚了，忙到一塌糊涂。

    由于耳钉有问题，过来这边专柜调换。一出门，面前是家音像店，有个女声正咿咿哦哦的唱，我不是黄蓉，我不是黄蓉。

    便觉心口如中一记重锤：“我不是黄蓉。”又气又痛，又恨又怒。

    我半天才回过神来。满耳都是那个声音，我不是黄啊啊蓉，我不是黄啊啊蓉。SHIT，怎么这句话被她唱得如此兴高采烈。

    荒谬的世界。

xxying

要善于调整自己对现实的期待和态度。
大千世界，欢乐无处不在，关键在于是否积极地去寻找。

wawa0619

好长哟！楼竹真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