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小灰兔

一起下乡同甘共苦几年的人，分别近30年后的大相聚，让人兴奋不已。只是接到聚会通知时我略有迟疑，我知道S肯定会参加聚会，有点担心彼此相见后会有说不出的尴尬。尘封的往事虽然早已过去了几十年，但我必须承认，它象一个疤痕那样留在心底，若遇机会是否就会掀开展露？又想到现在的S已是一个年到半百的军人，经历过战火的生死考验，迈过了许多人生沟沟坎坎，相信他绝不是当年那个19岁青春年少的小伙子，也不会再有当时的情怀与冲动。人这一辈子能有几次30年可以活？岁月冲刷，时光流逝也许会磨去许多曾经的记忆，绝对磨不平朋友之间的那份惦念与关心。藏在心底的往事不代表记忆的忘却，在不能忘却的现在，送上一个真情问候，送去一份浓浓祝福，一定会使每个人的思想得到升华。想到此心下坦然，马上往聚会地点奔去。

　　S站在大门口接待着同学们，和过去一样，他依然那么热情，那么充满活力，我还没下车，远远就看见了他熟悉的身影与笑容，一如当年。不同的是现在的他身着绿军装，满身透着军人的威严与刚毅，脸上刻着沧桑的年轮。当他转身看见我时，立刻快步迎了上来，没等说话问好，就紧紧握住了我的双手，彼此相视一笑间，我看见了他两鬓已有白发透出：感叹岁月不绕人，我们都老了。

　　酒宴上，他刻意叫我挨着他坐，连饮了三杯后才告诉我：“你没变，还是我心目中那个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女孩。”我笑着拿起酒同样喝了三杯：“你变了，不是变老，而是长大了。”　
　　“哈哈！应该说我们都长大了！”
　　他纯真的笑容使我突然感觉到，几十年的光阴似乎并不遥远，就象弹指之间，如同白驹过隙！

　　那年我未满17岁，就已经在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了，这是当时的社会趋势，无人能够抗拒，何况我这个被称为“资产阶级臭小姐”的人，更是要完全彻底的被改造才行。

　　农村是艰苦的，我呆的那个地方，又是个更加艰苦的山区。小小的村子不足180口人，那里没有公路，没有电，甚至没有电话，没有商店，没有医生，没有大米白面，没有照明的蜡烛，连自行车都属难得的奢侈品，全村一共三辆，基本被主人宝贝似的放在家里当作富裕生活的展品。农民的生活水平非常低，有的人家甚至连吃饭的食盐都买不起。在那个封闭的地方，封建气息极为浓厚，婚姻大事全由媒人牵线，父母作主，两家儿女换婚的现象非常普遍。未婚男女绝对禁止私下来往，但已婚的女人，却可以在田间地头与男人们公开调笑，说些带着黄色的诨段子相互打趣。

　　几十位知青分散在五个村庄里，统称“知青小组”。平均年龄不到19岁的我们，和农民们一样，在同一个锅里吃饭，同一个房檐下生活，用自己的汗水劳动挣工分养活自己，学着农民养猪、养鸡去换钱，养狗看院，那时我们彼此依靠，过着清苦的日子，家长即是组长，组长就是S。

　　当时的S才19岁，算全组年龄最大的人，长的很帅气，浓眉大眼、身材高大，酷似当时的一个电影明星于洋。由于家庭没有任何问题，于是他顺理成章就是根正苗红的革命事业接班人，S有一副好嗓子，写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很快就迷倒了组里几位女孩。可不知为什么，他总是对我这个从来不和人过多交往的“资产阶级臭小姐”特别关照。分配农活时，总把最轻的活分给我；到该做饭每户可以提前回家一人时，他也总是让我回去，别人却还得在烈日或严寒下坚持干着透支体力的重活；偶尔有了好吃的东西，如果我不在，他也要公开宣布必须给我留出一大份；甚至在我不会拆洗、缝钉被褥时，他都要安排其他女孩帮我把这些事情做好……，当然，如果遇到两人一组干其它农活时，我是必须要和他在一起，想和别人一组绝无可能。

　　那时的我快17岁了，完全不象现在的同龄人那么成熟，对男女之事有着莫名的恐惧，总认为只要和异性搂搂腰就有可能怀孕。要知道，未婚先孕在那个年代是件作风败坏的最大家丑，如果没有单位出具证明，任何医院都必须拒绝为其做人流手术，哪怕孩子可能被迫出生。尤其是女知青，万一碰到返城的机会，体检时还要专门去做妇科检查，如查出“作风有问题”，返城指标都会取消。所以，对男人我绝对是避之不及，很少搭理，甚至从心里认为，谈恋爱就是“流氓行为”。可以想象，当我发现S这样公开照顾我时，会从心里产生什么样的恐惧与厌烦？

　　一次我高烧不退，连着几天躺在床上不吃不喝，虚弱的连坐都坐不稳，组里其他人都忙着做自己的事情，没人问候，没人给我倒水送药，农村的医生来后，留了点退烧药就走了，看着我的病不见好转，S急坏了，他跑到很远的地方帮我找了医生，又拿自己的钱在集市上买了鸡蛋和白面，当他端着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鸡蛋面走到我床前时，我的眼泪扑簌蔌的掉了下来。他温柔的为我擦了眼泪，轻声的劝我好好休息不要多想，看我在为几天没有参加劳动担心受批判，又发誓赌咒，只要他在，就绝不会出现任何为难我的事情……

　　我就这样在他的关照下，顺利的渡过了刚到农村时最艰苦、最难捱的日子。直到那天。

　　那天的农活是上山砍刺篱，把刺篱扎在即将成熟地边，既能挡住路人进地里偷麦穗，又能挡住饥饿的家禽家畜啃食麦子，山路很远，活又重，我自然又被S分配留在家里做饭，半个小时后，我惊讶的发现S坐在院里的石头上笑咪咪的望着我：“今天机会难得，我专门留下想和你好好谈谈。”
　　“谈什么”？我警惕的问。
　　“谈咱们俩的事啊”。
　　　…………

　　言谈中，我明白他是在向我求婚，起码要我马上答应做他的女朋友，而且还要公开，我怎么可能答应这样的要求？！既使不为返城，单就“作风败坏”“流氓行为”的名声，就足已让我羞愧至死。想都没想，我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他的要求，在他追问我原因时，我毫不客气的说出了“流氓”这个伤人词语。那时我太小了，没有任何经验，不知道爱情就是爱情绝非“流氓行为”，更不知道婉拒也能解决问题同时也是最佳的拒绝示爱方法。

　　也许他没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听到从我嘴里冒出了“流氓”二字时，楞了半天说不出话，受到严重打击的他，躺在床上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最后一天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大家慌成一团，我也吓的六神无主，想起过去他对我所有帮助和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承认，对他我的确欠了许多许多，难以还清，可那在我来说绝不是爱情。看着他日益衰弱，象是在往死亡的路上走去时，我只有躲在屋里不住的哭，我无法面对别人投向我的责备目光----我们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的确太多了，尽管全是S的刻意安排，但真实内情其他人怎么可能全部清楚？
  
　　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吧？毕竟他的确对我很好，就在我马上就要崩溃，准备全面投降时，没想到三天后他站了起来，这使我欣慰不已，长出了一口气，以为事情过去了。没想站起后的他走了极端，四处讲我和他已确定了关系。我有口难辩，一时间我成了大家印象中的行为不端者，气的我除了哭还是哭，一筹莫展。

　　我知道他没有恶意，也许他真心希望我接受他、爱他，也许他只是为了顾全自己丢失的面子才说那些话。但我憎恨强迫，憎恨用这样的手段达到目的。解释是没用的，行动才是最有效的办法。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在以后的三年时间里，直到他离开农村参军到部队的前一刻，我都没有原谅他，不但从此再没和他说过一句正事以外的话，甚至没再正眼看他一次。

　　他走后托人捎给我了一封信，信中他真诚的向我表示了道歉，同时说出了他当时的全部想法和做法，为了替我洗刷“罪名”，他同时给知青的领导写信，讲清了全部情况，请他们关照我，甚至还托人找了个招工指标，怕我多心，他专门写道“绝无任何企图，招工事成后，两人立刻断绝一切来往，再不打扰”。

　　倔强的我自然不会按照他的安排行事，但从此也没有再去恨他，很快我也当兵入伍离开了农村，此一去就分别了几十年。

　　长大后的我，到了不惑之年才深刻理解了爱情，理解了过去的一切。爱是没有错的，错的是目的、手段都不是出于爱而是其它。所以，S当时没大错。只是我们都太年轻，太没社会经验，想要妥善处理好生平第一次遇到的与爱情有关的问题，真是太难了。如果换在现在，我们绝对不会那样去伤害对方！

　　没见到他之前，曾经在别人嘴里了解到了他的零星情况：他参加了对越自卫还击仗，立了功很快又提了干，找了位贤惠善良的军人妻子，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日子过的平静而幸福。
　　…………

　　聚会上，他要求单独和我照张相，我爽快的答应了，当我站在他身边，感觉到他的手轻轻揽着我的肩头时，我们都微笑了，我突然明白有句话非常正确：爱，是不能忘记的。

　　他笑着问我，如果时光倒流，我会不会和当年一样依然拒绝他的求爱？我笑着回答：“当然不会拒绝，但我会先把你的妻子叫来，当面问她是否同意‘下岗’，然后再考虑是否接受你”。我们一起大笑起来。好一会他正色道：“说真的，我永远不会再去追求一个不爱我的人了，找一个真心爱我的人过日子，那种幸福，那种相儒与沫的感觉，不是可以用词语能够形容的。不过，看在过去的份上，我依然会和你成为好朋友。”我立刻反问：“我们早已是好朋友了，不是么？！”
　　笑声中我们再次举起了酒杯……

　　脑子里闪现出罗大佑的歌曲《光阴的故事》，歌词精确的为年轻作了美丽的诠释，也为往事的回忆作了动人的定格：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
　　　　　　　　　　　　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地这么想
　　　　　　　　　　　　风车在四季轮回的歌里它天天地流转
　　　　　　　　　　　　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我在年年的成长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
           
　　　　　　　　　　　　发黄的相片古老的信以及褪色的圣诞卡
　　　　　　　　　　　　年轻时为你写的歌恐怕你早已忘了吧
　　　　　　　　　　　　过去的誓言就象那课本里缤纷的书签
　　　　　　　　　　　　刻划着多少美丽的诗可是终究是一阵烟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两个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泪的青春

　　　　　　　　　　　　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以及远去的笑声
　　　　　　　　　　　　再次的见面我们又历经了多少的路程
　　　　　　　　　　　　不再是旧日熟悉的我有着旧日狂热的梦
　　　　　　　　　　　　也不是旧日熟悉的你有着依然的笑容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

看了这篇文章很感动，所以推荐大家也来看看。
说不出为什么。大概是男孩子的优秀和真诚吧。或许是为两人的错失惋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