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心

gdp_1983

雪心
多年来，积习了一个坏毛病，安于在临睡的床头回味往昔的记忆。朋友们取笑说是朽木雕金蝉，老班更是一句振聋发聩的反问：“背着包裹走路，又能走多远？”又能走多远呢？无暇顾及，书山学海，容丝毫懈怠，哪怕拣拾破碎的记忆都是奢侈的享受。及至毕业了，工作了，心绪稍宽了些，于无边的暗夜里拥被而眠，记忆的洪流又如决堤般泛滥开来……
“紧急通告：由于管理不善，各位寄存于龙哥处的信息有泄密倾向，敬请立即应变，以防不测。谨此向兄弟们致以深深的歉意！”心口一阵悸动，不由得蜷缩了身子，换了个睡姿，晶莹的泪珠洒落记忆的汪洋。
半年前，公司为了解除制约我绘图速度的一大瓶颈而更换了新电脑，旧电脑却于不久后被新同事搬回了家。死了死了！当初为了保险起见，把所有资料都原封不动的保留在了原电脑中，资料本身倒没什么，其中隐藏的一些信息，可事关朋友们多年来的信任与尊重哩！一但泄密，“龙哥”二字只得就此除名了！不得以，只好与新同事商量说：硬盘里有些隐私性的东西，需要把它删除。新同事倒也爽快，一口应承下来。几天之后，终于得空去删除文件了，跟新同事打过招呼之后，就直扑卧室着手删除文件，不料那位新同事随即跟了进来，说什么电脑上的硬盘不是我用过的那块，里面也根本没有我的什么隐私。“你看这系统名称就是我起的‘碧雨荷’，里面也一定有以‘碧雨荷’命名的文件夹！”一路打开给他看。“不行，这上面都是我下载的，没有你的东西！”“要不这样，你要看这些资料，我可以把在公司里整理过的原样复制给你，这块硬盘上的我真的必须要删除！”“我这里都有，干嘛还要去公司里复制？”说着一把将我推翻在地，狗一般的轰出了卧室。“算了，秘密不保，唯只令其失效了！”心里如是想。数分钟后，紧急通告轮番飞出，以期尽快知会所有朋友。那一夜，第一次遗忘了睡眠的馨香，反复查看是否已有回复，哪怕一句辱骂之言……一天，两天，三天……一星期，两星期，三星期……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他们不会再有我这个龙哥了！昏暗的屋子正如此时昏暗的心情，偶尔一两束车灯滑过，也不曾将记忆的幻影打破……
半年了，小企鹅一直那么安静的望着我，再也不蹦跳着打扰我的工作了，一溜灰色的头像，一溜熟悉的名字……也许，心底还有那么一丝期盼……
“嘀嘀，嘀嘀……”刚吃罢午饭准备休息的当儿，小企鹅竟然疯狂地闪动起来，向他的主人——月亮心兴奋的炫耀着老兄弟——真水无香的到来。颤抖着抓住鼠标，眼睛急切的盯着弹开的对话框里温暖的文字：
真水无香：午安！月亮心！
月亮心：午安！
真水无香：怎么一直没有联系兄弟们哪！
月亮心：我……
真水无香：？？
月亮心：大意失荆州，对兄弟们不住，在这里赔罪了！
真水无香：拉倒吧！难辞其咎的是我们！更何况秘密早已不复秘密，不要自责了！兄弟们从没牢骚过龙哥的不是。
月亮心：真的？
真水无香：龙哥面前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咳，听说为了这件事和新同事闹翻了？
月亮心：我也不想！
真水无香：竖子不足与之谋！
月亮心：不与之谋？壮志未酬，雄心未已，为些些小事莫非打道回府？
真水无香：另谋高就嘛！
月亮心：我可办不到！除非老板不需要我了，亦或公司再无我所可学之处，否则，绝难会将礼遇有加的老板的知遇之恩弃之于不顾！
真水无香：那你就甘愿如此共事，仅只为了所谓的‘雄心壮志’？
月亮心：至少我认定的事很少有牛可以拉得回来。
真水无香：凿死卯，认死理，钻死牛犄角，一条道走道黑，撞了南墙不回头！
月亮心：你还真就说对了！钻了死牛犄角也要把死牛犄角钻出一片洞天，撞了南墙也要把南墙撞倒！
真水无香：嘁！
月亮心：话说回来，我那新同事还在个巴月后来了个狗屁道歉哩！
真水无香：狗屁道歉？
月亮心：你见过在你面前翘着二郎腿儿，随意的坐在桌沿儿上，一副欠他八百吊钱的模样道歉的么！
真水无香：哈哈！我倒想知道你怎么答复！
月亮心：每个人在他的经历中都沉淀着属于他自己的处事方式，你这么做一定有你必然这么做的理由，又对我不住什么呢！
真水无香：大海有真能容之度，明月以不常满为心。这句话还真就令你不复当年了呵！
月亮心：呵呵！大海容其所容，不容其所不容。明月之心本就圆满，只是不常以满示人罢了。
真水无香：貌似很深奥哦！
月亮心：不说了，我那新同事又发飙了，键盘噼里啪啦的打扰人家休息了！哎，甚至工作时间使用键盘都得受他管制，击键稍急一点儿就免不了幺五喝六的，时不时再来点儿精神恫吓，比老板都霸道！
真水无香：真拽！
小企鹅不知何时消弭于黑暗之中，直瞪着双眼，了无睡意……
最近放置于卫生间的皂盒经常积满了水，幸亏是双层构造，下层的积水不能将香皂完全浸泡其中，否则，我这用了近两年的大半块香皂真就只得报销了。环视一圈，嘿，还是放在高高的窗台上好，这样花洒赌东道水就不会无意冲上窗台去，用不着天天分神瞅着香皂了。孰料那个周六的晚上洗澡之时竟发现香皂不翼而飞，仅剩个空空如也的皂盒。一直不曾用过怎就不见了呢？也许掉到哪个角落了，先找找吧！挪开了水桶，拾掇起脸盆，寻遍了边角旮旯，就是不现其踪。也许谁用过了而误放到他自己的皂盒里了吧！老同事用的与我的颜色不一样，只有他的那块静静地躺在皂盒里，新同事的皂架上倒是有两块香皂摞在一起，一色的，上面一块儿是全新的，下面一块儿只剩了薄薄的一片儿。我那只是大半块儿而已，并于一年前不慎摔落在地于边角处留下了一块儿泥渍，一直没有刮除。抬手捏起那薄片的香皂，翻转过来，映入眼里的是那残留的尚还清晰的泥渍。“呵呵，长了腿了呢，随处乱跑，也不知道回家。”不由得笑出了声。重新将它移回自己的小窝。第二天外出晚上回来，我那新同事劈面就问：“干吗拿我的香皂？”“谁拿你的香皂了呀！”懒得与他辩白，忙着进厨房做饭。那老八仙儿居然追到厨房堵着门口：
“一块儿香皂几个钱，也不自己买，净用别人的！”
“是呀，一块儿香皂几个钱，干吗老用别人的呢！”
“龟儿子拿我的香皂！”
“对！龟儿子拿我的香皂！我那块上泥渍还没褪净哪！”转身继续做我的饭菜，剩他一个在那儿不干不净的嘶吼。待做好了饭菜回头看时，那老八仙儿早没了踪影。这时内急，忙着到卫生间方便，掀开马桶的盖子，竟有一片儿香皂沉在水封底部，边角的泥渍渐渐不再清晰。望向我的皂盒，果然不见。“哎！千不该万不该，你怎会跑到这里来？”心底无名之火一突一突地冲撞着脆弱的心房，焚毁着一切企图遏止的大道理：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不是一忍再忍，退一步，不是一退再退；
将军额上能跑马，宰相肚里能撑船——将军额上能跑马，仅只马而已，宰相肚里能撑船，仅只船而已；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山高万仞无欲则刚——只见其纳百川不见其啸天毁地，只道无欲无求，不思其刚亦为其欲……
哎！真理不过是浮华的泡沫，不在你的过往中顿悟，就不会有一字千金的凝重沉积在心底……
真是小气的紧哪！一块儿香皂居然可以摆了近两年，人家认定不属于你了，你还较哪辈子真儿呢！一块儿香皂值当几个钱？！别提书间的玫瑰叶，别提爷爷的竹烟斗儿，别妄想着混为一谈，找寻着堂皇的借口，你想掩饰什么！你想逃避什么！心底渐渐清明。既然人家认定了我的小气，我的大方似乎也该收起来配合下人家的睿智。真不知道收起我的大方之后，那老八仙儿会再闹起哪出儿来！
一周之后，宣布收回厨房铁鼎的使用权，不再与那老八仙儿共用，为显得更真实些，故意将铁鼎提到卧室里。那老八仙儿，呵呵，血掼瞳人这词儿似乎专为他准备的。一脚揣开卧室的木门，拎把菜刀冲了进来，怒目圆睁，高声嚷喝：
“你什么意思啊？！”
“你不是清楚得很么？什么意思？呵呵，配合配合你呗！”
“你说不让用就不让用啊，当是你的啊！”
“要不，验验电脑小票儿？”一把抓起桌上的电脑小票，紧紧的攥入掌心，生怕我抢回去似的。
“当心点儿，啊！还想在这混，你就当心点！早就看你不顺眼，弄死你就跟碾死个臭虫一样……”哎，！又来了，传说中的精神恫吓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一直记着哪！没事就该忙啥忙啥去！别拿把破刀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瞅着老八仙儿讪讪的离去，心里莫明的荡起一个声音：一件事，明了一个道理；几件事，明了一颗人心，何复他求！明了一个道理？明了了什么道理？明了一颗人心？明了了谁的心？心头打起个冷颤，窗棂在朦胧的睡眼里镀上了晨曦的金色，伴着枝头鸟儿欢快的歌唱，阴蠡渐渐消散，好天气呢，为什么不迎起这难得的好心情哩！
踏歌走进熟悉的办公室，老板叫住了我，说赶着现在有空，找我沟通沟通，就我目前的状态，要我谈谈想法。想法？一时还真没什么想法可言。“这段时间以来看你一直不怎么开心，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出来加以解决，有什么烦心事也可以把我当作姐姐来说说！”说说？有什么值得一说呢？如果一定说不开心，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不开心，说什么好呢？困难嘛！好象也没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得上日程上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唯有长时间的沉默。“是对公司有意见呢，还是对我有所不满？我这儿就这么难呆？”无奈的摇摇头，既不是难呆，也不是对公司有意见，更不是对老板有所不满，反而很感激，很庆幸，这些又有什么值当说出来的么！真的需要说点什么了，说什么好呢？“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什么都没想，脑子正当机呢！我倒是乐意知道您以为我在想什么！无声的笑笑，却不曾把这句话说出来。既然还想不起说什么，更没有必要在这等小事上与盛怒下的老板钻牛犄角儿。“你倒是说话呀！”“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许久不曾开声，好不容易说出一句来，似乎只有蚊子可以听得到！“要不我回去写出来拿给您开吧！现在真的想不起说什么！”“能写出来怎就不能说说出来呢？写出来只会让你更痛苦！我知道你觉得你委屈，别人就不觉得自己委屈么？看看你的QQ签名：大海有真能容之度，明月以 不常满为心！多好！你又是怎么做的？”无言的沉默。“回去好好想想吧！现在安下心来开始工作。”心一直都很安，静如止水，呵呵！归坐于电脑前，继续一天新的开始……
为了远行，不得不一次次回顾，为了清晰，让我们再次回到起点，整理好心情，整理好行囊，整理好即将扬起的风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