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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柯云路把把脉

作者：韩雪涛

　　柯云路，这位曾以《新星》的创造名噪当时文坛而成为著名作家
的人物，在读者等待着他的“京都三部曲”第三部问世时，他相继推
出的却是《大气功师》、《人类神秘现象破译》、《生命特异现象考
察》、《发现黄帝内经》等等一系列大作。于是人们惊讶地发现：一
个新现实主义作家已摇身一变成了大气功师们的“精神导师”、特异
功能大师的“经纪人”、对生命科学颇有研究的“理论家”、各类伪
科学的“教主”、当代中国蒙昧主义的代表。为其出人意料的所行所
为而陷于迷惑中的人们禁不住要问：柯云路，你怎么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确实有着不易读懂之处，如他并不是象许多
人那样图财（所以在胡万林案中他能很是气壮地声称自己没有获利）
等。那么，他的症结到底何在呢？也许他的自我表白，能帮助我们对
他作出正确的解读提供依据吧。或许当了解了他真诚地说了些什么后，
我们能更清楚地弄明白柯云路身上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柯云路说：“我年轻的时候想搞哲学，并不想当文学家。我研究
过东西方很多哲学著作，研究过社会科学、自然科学的很多东西。当
作家，是实现了我的第二爱好。当80年代自然科学出现很多素材、现
象吸引了我的时候，我这个转向对我来说是自然而然的事，没有什么
不可理解的……这个转轨，对我来说是一个人生的选择，一个哲学的
选择。”

　　柯云路为自己树立的是鸿鹄之志，其人生的志向之大是小说题材
的创作根本无法容纳得了的。因此，当气功热响遍全国时，他敏感地
意识到了一种天降大任于斯人、舍我其谁的使命感和时不我待的紧迫
感。

　　于是他“在京都三部曲的第三部的全部素材、构思都已完成，前
几章也已写完的时候，我却放下了，转向气功、特异功能选题。这个
选题对我来讲是个重大的使命。历史把这个使命交给了我，我应当把
它完成。”

　　他相信“探索生命，不但能解决生存问题，还能解决整个科学、
哲学的发现问题。”只有这样的大课题才能适合他的好胃口。他试图
着实现真正的突破，试图“大规模地更新现代科学”，试图“建立发
明、创造、刷新的新思维”。当他看到在这个领域，科学家们并没有
接受他的新思维时，他责问科学家们：“爱因斯坦停留在牛顿的地盘
上，人类能有发展吗？我们还停留在爱因斯坦阶段，还能发展吗？”

　　人们不能不承认他这种责问的话是有道理的，只可惜他责问错了
对象。据我所知，现代科学家们并没有在现状面前固步自封，他们也
并不甘心停留在爱因斯坦的阶段而不思进取，实际上现代科学正在以
一日千里的速度向前大步迈进着，其变化之快令科学家们都有目不暇
接之感。不客气地说，柯云路对这种变化并不怎么了解。在他对现代
科学几乎是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根本没有资格去指责科学家们迟钝、
狭隘、愚昧，倒不妨稍微谦虚一点，向科学家们学点什么。

　　他又说：“作为一个思想者，我绝对没有陷入误区。对于我来说，
最重要的是向前走。关键是沿着我的研究课题向前走。”

　　对生命科学进行研究是完全必要的，因此当他选择这种研究时，
我们并没有理由认为他走错了路。但是，当我们追查他所使用的方法
时，我们却可以断然地说：柯云路，你早就不自知地陷入了误区。胡
适曾说过做学问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是做学问时至少要
联系在一起的两步。柯云路不缺少前者，且已经到了信口雌黄的地步，
但于后者却几乎是空白。说句马后炮的话，如果他能以真正的科学态
度对待特异功能问题，本来是有可能使自己的工作成为一种无害的研
究的。

　　柯云路曾声称：“手中抓住真理，手中就有力量。”

　　这么说也是不错的。可是人们要问的是：柯云路，你是否抓住了
真理呢？你凭什么能如此自信地宣称自己真理在握呢？在科学发展史
上，确实不乏有重大科学成果提出伊时遭受攻击，直到过后一段时间
才获得普遍接受的事例。柯云路对此大约是熟悉的，所以他能说：“
千年历史证明，真理在我手中”。他自以为自己所扮演的是一位为愚
昧所不容的科学先驱角色，他极其渴望成为牛顿、爱因斯坦一类为宇
宙立法的人物。只可惜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志大却才疏。读他的书
你完全可以得出结论：即便对于他书中所经常提到的《老子》、《易
经》、《圣经》之类，他也根本没有读懂过，更别说真正有所悟了。
在许多方面，他对这些书是缺乏基本的了解，他所能做的只是遵循为
已所用的原则断章取义而已。基于一种无学识的无知之上的惊人勇气
和盲目自大，所导致的后果只能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这样，他的能力
就只能表现在信口开河上并把随机想到的呓语当作是真理，又随机地、
丝毫不负责任地抛给富有良好接受能力的那些人们。他又往往对自己
大胆的、令人叹为观止的创造力、想象力所陶醉，其实他那所谓的创
造力与想象力，人们会很遗憾地发现都不是他所首创，如万物有灵，
四维空间等等，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相反被他所贬低的现代科学家
们往往有着远超乎其想象力之外的奇思异想，不信去试着读读霍金的
《时间简史》吧。

　　柯云路说自己在作品面对批评时一贯保持沉默的态度。对于他本
人来说，这倒不一定是出于心虚，而是他自认为真理在握。他自称：
“我非常藐视人类在现状面前自满自足、固步自封的状态。”他把自
己看作是伽利略，把反对者当作是审判伽利略的教皇。于是他的沉默
在他自己看来是一种不屑于与反对者进行争辩的高傲姿态。他对别人
的反对之声或者姑妄听之的态度一概视为人之愚蠢作怪，根本没有意
识到自己正扮演井底之蛙、自大夜郎的角色，其所说所做徒显其无知
与不自量罢了。

　　可以公正地说：柯云路不缺乏自信，不缺乏勇气、不缺乏一种应
有的偏执、不缺乏发散性的思维方式……同样我们还可以公正地说：
他缺乏科学精神的薰染、缺乏正确的研究方法、又极其缺乏自我批评
意识、自我反省的精神、缺乏容纳不同声音的肚量和胸怀、缺乏自知
之明……

　　正因此，到如今他竟还没有觉察到自己正走在一条斜路上。当他
在这条路上越跑越快时，竟还很自得。实际上他目前正处在一种自我
麻醉之中做着自欺欺人的勾当，他正陷入一种偏执状态，如同一个精
神病患者一样自以为自己所想到的就是真的，也类似于某些沉迷于法
轮功的人，当生命到了紧要关头时却认定是造业的大好机会。于是他
真诚地一意孤行，真诚地相信只有自己走在一条通向真理的大路上，
面对他人的批评用一种偏执的态度固守着自己的立场，至今仍摆出一
付真理在握的架式，仍相信自己在从事着一项足可以令他垂名千古的
事业，仍相信自己所写下的文字“生前能轰动死后会永恒。”这使我
联想到一则寓言，摘抄在下面，但愿对柯云路能起到当头棒喝的功效。

　　宋之愚人得燕石梧台之东，归而藏之，以为大宝。周客闻而观之。
主人父斋七日，端冕之衣，衅之以特牲，革匮十重，缇巾十袭。客见
之，俯而掩口，卢胡而笑曰：“此燕石也，与瓦甓不殊。”主人父怒
曰：“商贾之言，竖匠之心！”藏之愈固，守之弥谨。
　　　　　　　　　　　　　　　　　　　――《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