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月光下 鸵鸟在唱歌

礼拜天的猫

11月，冷风刺骨。我瑟瑟发抖地站在学校门口怒视每一个经过我身边的人。葛，平！有种你就把我丢这儿吹成干尸！不然，看我怎么叫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的第十二遍四字经还没到高潮人就已经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眼泪鼻涕一起决堤。突然，一件厚厚的羽绒服从天而降，把我整个人球给盖得严严实实。然后我整个人被一种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气味包围。那一瞬间，我的脑细胞集体大罢工，陷入白痴状态5秒之后，我猛地站起来，血液全冲上脑门。啊！！一声惨叫——不是我的。而是此时倒在我面前，捂着下巴面部表情扭曲到狰狞的…………………………单邑！！！

我真希望老天丢把雷下来把我给劈休克了。那我脆弱的脑袋就不用挨这小子这么狠毒的一爆栗子了。他那摇摇晃晃爬起来的可怜样儿还真把我给骗惨了，明明好心去扶他，十二万分地抱歉不说还顺道赞叹了一下他那无敌铁金刚的下巴，连把我脑袋给撞傻了以后要嫁不出去了都没跟他计较，也顶多请他负责个十年八载而已。谁知道那家伙一脸的痛苦加愤怒，很不懂得怜香惜玉地把我的脑袋当练习沙袋用。我这颗聪明的脑袋柔弱虽柔弱，但也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借人虐待的。我就不信他的蹄子就是铁打的不疼！

就在我正准备反咬他一口的当儿，罪魁祸首人间败类社会渣滓…………挨千刀的葛平已经呵呲呵呲地踱过来，对准我俩的背就俩铁砂掌伺候，“呦，两位在这儿忙着切磋武艺呢。那今天的戏是不是就没时间看了真可惜啊那小的就不打搅了这就打道回府继续梦周公去也回见”撂下这么一堆话后就偷笑着以超音速逃离作案现场。此时已经崩溃到无力的我真想号啕大哭，我怎么就认识了这么两头没人性的禽兽啊！

我们三人是中学认识的，单邑是我的同桌。那时候的单邑个头体形还不及我雄伟，理所当然地成为我蹂躏的对象。说实话他那时候还真挺有绅士风度的，怎么被我欺压都没反抗过。值日的时候被我使唤来使唤去。上劳技课的时候我豪迈的睡姿霸占了3/4的桌子，他继续在他的那点三分田里笔耕不辍，抄两份笔记，等等做做劳役之类。还有就是逼着他陪我跷课，指挥他横尸在安静的小河边的草地上给我当肉枕，他身上有种很好闻很温柔很温暖的味道。那时我们谁都不说话，仰面看着那么蓝的天，拥抱那么温柔的风，看那么美丽的云走过，有股暖流从心底往外涌。真希望时间的倒影凝固在静静的河面上。把一切流动的温柔都定格。定格在我柔软的记忆里。

不过他特小心眼，那些旧帐记得无比清晰，都现在了，偶尔还很愤青地历数我是如何暴力地虐待他的。要是一1米86胸肌铮铮的愤怒青年对你张牙舞爪地控诉你是怎样怎样非人道主义地压迫他，你能不气绝？想到这儿我就特欲哭无泪，从初三开始那家伙就非人地疯长，到了高二就已经1米8了，而曾经那么辉煌的我却到现在还在1米6的警戒线晃悠，让人心理严重失衡。不止如此，那个非人类，长的不仅是个子。体格已经有威胁我的资本了，那张老被我讥笑的小白脸也越来越有棱角。引得一堆莺莺燕燕阴魂不散。他倒是一副大冰山的酷男样不屑一顾在那耍帅，跟我这边可是长进了，拳脚相向不在话下。我真忏悔初中时犯下了那般滔天恶行，搞得我当时受虐不说，还被那帮变态女的视做死皮赖脸用尽手段纠缠帅哥的花痴女，被封为女性公敌。不过，我不在乎。她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又不会少块肉，酸死她们还省了喝醋防感冒。她们不敢动我，因为单邑。倒不是他善良到英雄救美，而是他认为我这个仇深似海的阶级敌人只有死在他手里才是死得其所。每次有唇枪舌剑向我射来的时候，那个特无耻的家伙总是特英勇地对着我说，暗恋啊，来得再猛烈些吧！接着又是一场苦战。

我就是在那种被孤立的情况下跟葛平混熟的。她可真人才！明明长得一副纯情得骗死人不偿命的脸，骨子里却是一派非人的豪迈。当时没有被单邑的魅力放倒的只有她敢接近我，说特讨厌那帮黄脸婆指着人脊梁骨乱吐唾沫星子，污染环境。而我的镇定，无所谓的态度以及依然我行我素地跟单邑暴力不断够个性，也气得她们血压暴升，而杀她们于无形。听她说前我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牛，乐得晕陶陶的。再加上我俩一样的直肠子急性子，一拍即合。于是，我们就成了铿锵三人行。葛平倒挺公平的，从来不加入我和单邑的混战。要么在边上乐呵呵地观战要么就给我们一人来一下，叫劝架。即使是在黑色的高三，我们也会一起从无边无涯的模拟考模拟题里逃出来，逃到河边，躲在那个小小的世界里呼吸平和的自由。一直到现实严峻无比地挡在我们面前，把我们割离。

　快乐的和忧郁的日子就像整片整片的云，在时间的水面轻轻地飘浮着一直远到记忆之外。单邑的成绩是我们三个人中最好的，也是全年级最好的。但是不知道他哪跟筋烧坏了，自甘堕落到和我俩一样的二类大学里。堂而皇之的理由是我们，特别是我，坚持不懈地成功挖掘出了他的暴力倾向，使得他跟正常人的相处变得畸形，要对他的悲惨遭遇负责。于是硬是没血没泪地刮了我们半个月的饭钱。

　大一的生活悠闲没有什么波澜，我们还是一样旁若无人的上演血腥暴力，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寻找一个温暖的角落寄存我们的回忆。直到有一天，一个阳光色的身影闯进了我们的快乐。

　一个叫罗堇的女孩，校文艺部长。温柔又开朗，聪明又干练，直爽又执着。她牢牢地看着单邑，音量不大却坚定无比地说，我喜欢你。单邑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拎上我和葛平转身就走。那个女孩脸上半点尴尬都没有，一个潇洒的微笑，对着明天，对着未来。接下来的日子，罗堇把全校闹得鸡犬不宁。她穿着Ｔ恤牛仔裤站在窗台上跳舞，唱很温暖的歌。她每天给他寄精致的卡片，分享她每天的心情和喜怒哀乐。她到处找寻他最喜欢的ＤＡＶＩＤ　ＢＹＲＮＥ的声音，在广播里，连同她的心一起让所有人听见。

　　大二的我们其实很忙碌。看着她的勇气她的自信她的坚定，一株叫苦藤的植物在我心底蔓延。我是一只鸵鸟，一只可笑又可恨的鸵鸟。因为受过伤，所以不敢再碰，怕痛。一次不为人知的心碎。让我学会了逃避。也因为她和他的优秀，一点小小的自卑紧紧压迫着我，心底小小的呼唤淹没在苦涩里。突然，一个阳光充沛的下午，摇曳的树荫下，习惯了他的味道里，我听到了我最害怕的那句话。我脸色惨白，头也不回地跑开。后来，葛平告诉我，他一个人在我的身后一直一直站到月光消失。她抱着哭得精疲力竭的我，很温柔地说，我知道，要再一次勇敢，很难。我有意识地躲避着单邑。我知道我还没有准备好，我还在寻找自信的力量。他玩命似地把自己埋在学习里。我沉浸在无垠的矛盾挣扎里。曾经默契的温暖在无情地流失，无数遍地想念那种很好闻很温暖很温柔的味道，我心里刀割一样难受。

　　一个月零５天之后，葛平终于忍受不了了。她对着我的脑袋就是一阵狂敲。又是脑袋，可是曾经那么快乐的我们，一个多月前的我们又流落到哪里去了，眼泪差点掉出眼眶。“清醒点！”葛平很大义凛然地拉着我，“既然没法说服自己也不能强迫自己，那就干脆什么都不想。走！姐姐我带你散心去。”“散心？”惊愕中的我就这样被带走了，离开，也许是对自己残酷的救赎。我们爬山露营，对着云海很用力很用力地喊我爱你，一直笑到眼泪涌出心底。我们数着口袋里的硬币，手拉手扯高气扬地肆虐在繁华城市的心脏。我们站在草原的中轴线，让无边的风温柔地穿过身体。时间仿佛停止了。我们以为我们可以忘了一切。
　
两个星期后，我们回到了原点。只是已经没有人再站在树下一直一直站到月光消失。今晚没有月亮，黑黑的天空就像一滩死水。悲伤，无尽蔓延。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月光，隐匿在另一个幸福的微笑里。那种很好闻很温暖很温柔的味道渐渐离我远去，飘散在墨黑的夜里。葛平哭了。我知道她的心里肯定有一段过往，一片心痛。只是我们都无法把它藏在回忆里。一个女人说，有些情感，铭刻在时间的骨头里。有些伤痛，流淌在灵魂的血液里。再想起，已没有眼泪。
黑夜里，流动的音乐中，两个女人笑着流泪。

命运，始终没有等到鸵鸟探出头来就转向了。

明天，月亮该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