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北京，永不能挽回的悲剧

hnustfishman

北京，永不能挽回的悲剧
                               --《城记》评介--

《城记》是一部史书，一部深入剖析北京城五十多年来城市破坏历史的书。

                      十载磨一剑--为了一段抹不掉的历史

能认识王军，是因为梁思成和北京。第一次见到他，是2001年春天，由学长方可介绍。当
时他开始研究梁思成学术思想和北京旧城保护已经第八年了。我们一见如故。当时他告诉
我，他要一直在准备写《梁思成传》。2002年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说已经写了一些，但是
离完成还差的远，不过要先抽出其中一部分来单独成书，叫《城祭》。等到2003年《城记
》出版，已经整十年。
作为记者的王军，幽默、敏锐，肚子里有说不完的关于北京城的笑话；而作为作者的王军
，则有着令人敬佩的坚韧、执着和真诚。我们曾经担心他的这本书不能出版，但还好最后
一切顺利，虽然"祭"变成了"记"。
一切的焦点，都集中在北京城的这五十多年的营建。如今的北京，最牵动人心的莫过于北
京城市规划和北京古建筑保护这两件看似冲突的事情。而每一个熟悉北京历史的人都知道
，前者最初的冲突源于1950年梁思成、陈占祥提出的《关于中央人民政府行政中心区位置
的建议》，也就是"梁陈方案"；后者最著名的冲突是北京城墙的拆除。前者在今天的表现
是超高房价、交通拥堵、空气污染、缺水等种种困扰北京发展的"城市病"；后者的延续是
北京城历史风貌的丧失，四合院被成批拆毁，疯狂的建设带来疯狂的拆迁。前者固然有利
于提高城市的物质环境，但后者更关系城市的历史灵魂。严格来讲两者是单独的事件；广
泛来看，两者是一个根源造就的同一悲剧的两场，前仆后继。
然而，因为言论管制之类众所周知的原因，全社会甚至包括学术界一直以来对于北京解放
后的这一段"拆与保"的斗争历史，认识相当混乱，对具体的事件过程也都没有全面的记载
。旧城房地产开发（也就是所谓"危改"）依然大行其道。结果是北京永远在纷繁复杂的矛
盾斗争中：拆迁户、文化人士、专业学者、文物部门和地产商、主管部门、专家智囊、政
府领导你来我往乱纷纷的斗作一团，而且还时不时出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分敌我的
局面。有人为四合院被拆除惋惜呐喊，有人为大杂院的艰苦生活不平呼吁，有人为数以亿
计的利润巧取豪夺，有人为高楼大厦宽阔马路的政绩欢欣鼓舞……从实际操作到理论探讨
，各方面都在永无休止的争吵。面对这样的混乱认识，每一个对北京负有责任的人都会觉
得有必要说点什么。
《城记》一书，就从这里切入。

                           百年写沧桑--关于梁思成与北京

1.      一段历史真相的详细陈述
八百年的北京古城，五十年的营城纷争，牵涉的绝不止是一两个人或是一两个观点，而今
铸成的也不是一两个错误。《城记》一书充分的表现出了历史的丰富性。所以作者用十年
的时间研究查阅了大量史料文献，阅读了梁思成先生留下的大量笔记，采访了五十多位当
事人，长期跟踪报导北京城市建设，还亲身走过当年梁思成考察古建筑的路线，被林洙女
士称为"见过梁思成的人"，也只写成这五十年的历史，精简过的三十六万字。
这段历史最多争议的就是梁思成和梁陈方案这一人一事，也是全书的重点和主要线索。
1925年梁思成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接到其父梁启超寄来的《营造法式》而开始对中国古建筑
的研究，进而调查中国古建筑，撰写《中国建筑史》，主持北京规划建设，设计国徽和人
民英雄纪念碑，一生充满传奇；而梁陈方案的命运更为曲折：之前有1938年日伪的新城规
划，1946年抗战胜利后的北平规划，1949年华南圭的规划、苏联专家的建议和在此基础上
的北京市建设局的意见；之后历经1950年赵冬日的规划，1952－53年陈占祥、华揽洪分别
主持的甲乙两个规划方案，1953年畅观楼小组的综合方案，1954年停工的三里河行政中心
工程规划，1957年的初步规划方案，1958年重大调整过的正式规划，1967年规划暂停实施
，1983年重新指定总体规划，1993年修订的总体规划，直到今天北京战略规划又将调整。
全书记录了这期间梁思成的坎坷的后半生和北京城市规划的漫长而充满错综复杂矛盾的发
展历程与历史背景，充分的揭示了一场无可避免的历史悲剧是如何一步步发生的，叙述是
全面、详细和深刻的。
五十年前有一群人借口旧城可以利用，而要改造旧城；今天又有一群人借口旧城难以继续
了，还是要改造旧城。然而什么是改造？圈地拆屋之风从何而起？又何日才能终结？看完
全书，或许可以有一个结论。
2.      一群历史人物的功过是非
《城记》所记之城，只是一个舞台，历史的舞台。舞台上最要的角色是梁思成，一个伟大
的学者。可以说全书主要写的就是从1949年解放到梁思成逝世这一段历史时期内一个人与
一座城之间的纠缠瓜葛。他有亲人，有朋友，有对手，也有敌人。所以期间又涉及到更多
的人，包括了各持己见的学者，亲身参与的工人，以及若干粉墨登场的政治人物。
很多人都知道梁思成作为学者半生为保护北京旧城而奔走，但是较少有人知道他也有很多
"官职"：全国人大常委，全国政协常委，北京市政府委员会委员，北京都市计划委员会副
主任……加上他的学术威望，北京城的建设规划本在他的职权与能力的范围之内，可是为
什么竟然保不住区区一圈城墙几座城楼？也较少有人提及他并非曲高和寡，而是有很多支
持者，规划几次接近实现，可是为什么仍然功败垂成？而与他共同命名梁陈方案的陈占祥
，在这个历史事件里又起过怎样的作用？同样参加过北京规划又和他意见大为分歧的华南
圭华揽洪父子、陈干、赵冬日这几位又是怎样应对他们自己的历史责任的呢？曾经是权威
的苏联专家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他们反对梁陈方案有他们自己的理由，但他们也有一些
和梁思成一致的见解（例如保留城墙）。如今他们所在的政权已经烟消云散，而我们的道
路又何去何从？
政治人物总是难以评说。但是他们的言行却总可以在各种史料里得以查证。毛泽东、周恩
来，他们要在战火中避免破坏文物建筑的命令曾让梁思成"一见倾心"，终生不渝，但他们
又一手毁掉了梁思成珍视如生命的北京城，这些不是一句"言而无信"可以概括的。当时的
市委书记彭真、刘仁，市长吴晗，是中央政策的坚决执行者，但是私下却又各有隐情；文
化部副部长郑振铎一力反对拆城墙，又起到了多大作用?高岗、周扬、薛子政、何祚庥…
…这一个个官员又在这段历史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还有很多平凡的人们，同样见证了历史的真实：参加拆除长安左门和长安右门等很多文物
建筑的孔庆普，参加拆除城墙的某中学生，为城门画遗像的张先得，拆除西直门时发现和
义门的郭源，参与拆除粤东新馆的工头老汪……他们的亲身经历将告诉你一个最接近真实
的历史。
3.      一串历史 事件的剖析辨白
《城记》用相当多的篇幅逐一剖析了一系列至今仍引起争议的历史事件。这些事件有很大
的影响，而且不仅关于建筑，也包括与之紧密相关的政治社会事件。但是对于这些事件的
前因后果历史背景，却并非世人皆知，有的在社会上以至学术界还存在普遍的误读，大有
澄清事实真相的必要。不说清楚这些事件，也无从去解读梁思成和北京的这一段历史。
北京解放-北平古建筑地图：1948年12月18日晚的那次会面，改变了梁思成此后半生政治
信仰，但是却没能改变他内心的另一些无法改变的东西，这对他也许就是一个悲剧的开始
。
"把消费城市变成生产城市"：这是一个时代认识落后造成的谬误，也不能归结于一两个人
的错误。不过这还不是真正不能挽回的……
梁陈方案:这至今让众多人士扼腕不已的远见卓识。争论三年后被否决，虽然经常被反复
的提到，但是却常常被误读，可能是因为真正仔细读过全部方案内容的人实际并不多。与
之时代相同、理念相近的"大伦敦计划"、"大巴黎规划"如今已见成效，而梁陈方案至今仍
是一个永远的遗憾。
城墙存废：梁思成在1950年5月7日发表了《关于北京城墙存废问题的讨论》，但是最初进
行拆除和引发争论要早得多。城墙一度被认为是古代遗产中的糟粕，这个今天看来极端荒
谬的观点，连同一些更荒谬的观点在那个年代却大行其道，无人能挡。从建国后城墙就开
始被逐步拆除，其间经过大跃进和1965年修建地铁两次大规模的拆除，到1969年完全被拆
光，城墙差不多伴随梁思成同时走到了各自生命的终点。
大屋顶：这个带有贬义的词语，并非梁思成所提出，而是1955年"对以梁思成为首的复古
主义建筑理论的批判"带来的。但是这个政治运动的产物却至今仍然常常被人提起作为梁
思成的一桩"罪状"。而实际操作中梁思成虽然大力提倡民族形式，但他更多的是纯学术的
研究探讨，这也是世界各国现代主义发展必经的道路；其中更有苏联专家的影响和"一边
倒"政治方向，为保护北京旧城退而求其次，赫鲁晓夫和毛泽东先后批判复古主义，以及
陈希同时期夺回古都风貌等一系列政治事件的重大影响。
大马路与旧城：在北京，大马路永远都所向披靡。这是梁思成1949年就予以批评的"纯交
通观点"，然而至今仍然大行其道，当然也许还搀杂了更多一些阴暗的内容。车辆拥堵，
道路红线，古建筑拆迁，摊大饼，这一切都和大马路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

                              是非千古事--让事实自己说话

等待了两年才看到这本书，惊喜之后，也有一点失望：感觉"太不痛快"。直到作者解说之
后，我才释然了。诚如作者所说，他只是"尽可能寻找并整理史料"，"不敢妄加评说"。但
是同样按他的话来说，更加客观的叙述，将更有历史的说服力。而将"祭"改为"记"，也不
光是有关方面的意见，也代表了他这种用事实说话的态度。所以这本书没有空泛的议论，
而是将梁思成的丰富的学术历程，北京城宏大纷繁的历史详细真实的还原到一个个当事人
，一个个具体的事件；情感、技术的细节与世界范围历史时空背景并重，更加能看清当时
当地的人与事在历史中的位置和价值。同时他也不回避反对意见的材料，力求全面客观。
这里有一个细节值得注意：全书不但旁征博引，而且所有引文都有一丝不苟的脚注说明来
源，让读者可以轻松查证材料的真实性，这几乎达到了专业科学论文的极严谨要求，作为
一本面向大众的读物实属难能可贵。
当然作者并非没有观点，而是用了"春秋笔法"，从他对事实的组织里见出观点，让每一个
关心北京这段历史和未来的人能从中读出自己的结论。本书一方面力求深入浅出，通俗易
懂，在主要事件的叙述中连带介绍了很多专业知识、人物生平和社会时代等方面的背景知
识，使非专业读者也能容易读懂这一段历史的实际情况；另一方面也希望读者对北京历史
和发展能具有相当多的了解，尤其是当代北京的种种矛盾，例如"危改"中拆与保的矛盾、
建设现状与种种城市病，这样才能更深刻的了解作者在陈年旧事背后隐藏的鲜明的当代意
义。

                             功过与谁说--悲剧并没有终结

《城记》是一部史书，但不只是在说历史。因为书中的悲剧性的历史至今还没有真的成为
历史。那些因为贪婪、愚蠢和专制而破坏北京的行为仍然在今天继续上演，只是主导的根
源从某些当权者的愚蠢变成了另一群当权者的贪婪，总体情况几乎没有改善。
虽然可以说历史在这里终于有了雄辩的证明，但是还有很多人，甚至是资深的专家仍然坚
持某种程度的误解：有的人是因为不关心，有的人是因为没有机会去了解事实真相，也有
某些人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或者为了永远正确的面子，要掩盖这一切不肯承认。悲剧把
美好的事物毁灭给人看，是为了让人懂得真正的价值。历史的真相必须澄清，让社会取得
共识。
最后对于本书，我还有一点遗憾：作为《梁思成传》的一部分，《城记》的诞生更多的是
因为梁思成，所以对于更激烈也最令市民关心的当代北京旧城的保护与城市建设发展中的
种种斗争与内幕，作者虽然一直积极参与，但是并没有在这里写出来。据悉北京的战略规
划终于要有重大调整，今天的大饼已经无以为继。悲观的人说大错已经铸成，早已无法挽
回；乐观的人说亡羊补牢永远都不嫌太晚。如果说是非功过今天还难定论，我相信随着历
史的前进，一切真相终将大白于天下。

梁思成先生曾对彭真直言："五十年以后，历史将证明你是错误的，我是对的。"
历史已经证明了梁先生是对的。我想，这就是《城记》最后没有直接说出但是希望得到的
结论吧。

五十年，只是一个沧桑的瞬间。

chenye_123

再也不是以前的北京了

lvt2321

历史的教训！！！如今北京依然如此！！！！

caixx

梁思成的双星拱照计划如果能够实施，今天的北京肯定会更加漂亮，更加合理的。

peajing

历史总是这样，可悲的是人们似乎还是没有吸取教训。

782150yhm

可惜这样的专家没了，都成了砖家了。

oldaq

各方面利益冲突的结果，相信在别的地方也同样存在

lard176

但愿不要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zyun0169

旧城保护与新城改造是一个难题
我觉得西方这一点很好

lyup

我认为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再去为遗失的历史所遗憾，如果现在能下狠心踏实的做好规划的论证和实施也许还有机会

zhyxwl666

好

620307

无语

dailiang0519

现在先拆后建已是大风气了.所谓的政绩跟无目的的建造是有很大关系的.

121568884

为历史写下新的一笔默哀3分钟

jzgyh

现在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应该为那些被拆掉了的古建筑而长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