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前世·缘尽

sonicely

前世
　　　　　　　　　　　　　　　　　
　　序 。
　　有时，人生就像是那一场最灿烂的烟花。你，仰头，不过是为了看一眼那被点亮的夜空。然后忙着追逐黑暗中的盲目。匆匆。
　　却，很少有人发现那燃烧的竟是自己的生命。总在，百转千回之后，才知道最精彩的，最至爱的，最宝贵的，都在那一转身时，化为灰烬。
　　　　　　　　　　　　　　　　　
　　一团绚丽的灰烬。风起，风落。
　　　　　　　　　　　　　　　　　
　　又是一场宿命。潮起，潮落。
　　　　　　　　　　　　　　　　　
　　才看见，一切不过是眼角眉梢的误会。
　　　　　　　　　　　　　　　　　
　　　　　　　　　　　　　　　　　
　　（一）
　　天，总是那么远。远的我不敢奢望。害怕，只一瞥，世间已然千年。
　　而我守在这里等待，等待他的出现。已然千年。
　　好怕他会将我遗弃在邂逅之前。所以，我等。
　　怕他会找不到我。在这漫漫大漠之上。所以，我等。
　　　　　　　　　　　　　　　　　
　　一千年了。
　　　　　　　　　　　　　　　　　
　　他会来的。
　　　　　　　　　　　　　　　　　
　　千年之间，我不断揣测他的模样。今世的，前世的。念念不忘的重复着他的样子。那翩翩的白衣少年，风度万分。那，不是他。豪迈的铁骑将军，鹰般的双眸。不，不是他。
　　　　　　　　　　　　　　　　　
　　大漠的风沙，卷起千年的尘土。远远望去，象是把天也遮了去。
　　　　　　　　　　　　　　　　　
　　他为何还不来？我心惊的问着，找着，等着。却发现，我已然忘记了他的模样。前世的。今生的。
　　　　　　　　　　　　　　　　　
　　我念念不忘的记着他的容貌。一千年。却还是在念念不忘中遗失了他的样子。
　　　　　　　　　　　　　　　　　
　　　　　　　　　　　　　　　　　
　　也许，他早就来过。也许，我们已然错过。
　　那白衣少年，那铁骑将军。
　　黄沙遮盖了所有的可能之后。
　　我们，还是如此。
　　　　　　　　　　　　　　　　　
　　咫尺天涯。
　　　　　　　　　　　　　　　　　
　　　　　　　　　　　　　　　　　
　　天，黑过。亮过，又灰过。我的他还是没有出现。千年了。千年了啊。
　　心在微亮的曙光中，渐渐冷去。抓起一满把的流沙，任凭它从指间滑过，滑过我洁白的皮肤，滑过我失去温度的身躯。瞬间消失。像是时间，像是记忆，像是一切留不住，抓不住的东西。冷冷的，寂静的。从生命中蒸发掉。
　　他，不过也是过客。流年中的过客。而已，而已。
　　　　　　　　　　　　　　　　　
　　罢了，罢了。既然他不要。那么，我还要这一身的皮囊干什么？画给谁看，又穿给谁看？千年的身，早已干枯。千年的魂，却执意等候。花去千年的光阴，只是不停的，错过，错过。前世的，今生的，他。
　　　　　　　　　　　　　　　　　
　　天，我终于可以抬头看你了。看看你到底有多远。永远到底有多远。
　　天，却依旧是黄的，绝望的黄色。
　　　　　　　　　　　　　　　　　
　　好，既然等不到你，那么就让我来寻你吧。无论十年，百年，千年。等我。我的涣。
　　　　　　　　　　　　　　　　　
　　　　　　　　　　　　　　　　　
　　　　　　　　　　　　　　　　　
　　（二）
　　那年的江南。花开常不败。满天的飞白，飘飘洒洒的旋着。炫耀着活人对另一个世界的人的慈悲。廉价的慈悲。
　　那棺材中的女子，是否真的看到身后这一片片的开在虚幻花朵之上的白雪。雪融以后，又是否真的会被某个人记起呢？会有吗？有过吗？
　　来让我为你证明。为你涅磐。
　　水波荡漾。红唇白齿。蛾眉凤眼。青丝雪肌。
　　让你再见一眼完美的自己。便可遗忘。
　　可能吗？
　　春水东流。默默无语。
　　小桥，流水。春风，斜阳。我来了。我来寻你了。
　　　　　　　　　　　　　　　　　
　　　　　　　　　　　　　　　　　
　　水乡般的小镇，人来人往。一身素衣的我，仿佛无心落入大海的一枚细针。瞬时淹没在浑浊的空气中。哪个是他？我的那个他。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陡然发现，我是已忘了他的。忘了，那个我守候千年的人儿。忘了，忘了，忘了。
　　　　　　　　　　　　　　　　　
　　茫茫然在路上走着。不知要到哪里去。亦不知道能够到哪里去。他，在哪里，到底在哪里啊。
　　　　　　　　　　　　　　　　　
　　天，依旧是那半死不活的颜色。冷飕飕的，斜眼看着这失魂人的尴尬。不说一句话。只是看着。看着，看到天荒地老，看到海枯石烂。
　　　　　　　　　　　　　　　　　
　　还是一样的日升日落。还是一样的风起风落。还是一样的孤寂和荒凉。没有了他，这水城和那大漠又有何分别？同样的寂静，同样的逼人发疯。
　　　　　　　　　　　　　　　　　
　　人，在身边走来走去。吵闹的生活着。却仍然如同空气般。寂静的发不出一点声音。潮水似的寂静压得我出不了一点声音。掐住脖子般的窒息着。世界在我眼中朦胧。
　　　　　　　　　　　　　　　　　
　　为何会这样？大漠中千年的等候。我等不到他。那么我就来寻他了。可这繁华的世界之中，我还是找不着他。还是找不到啊。
　　　　　　　　　　　　　　　　　
　　咫尺天涯。命中注定的。
　　　　　　　　　　　　　　　　　
　　朝着一个方向。缓缓的走着。走着。但愿可以一直走下去，走到天边，走到海角。将我这一世又一世的轮回，一点一滴的散落在无尽的路途中。没有了他。活不活着，又有何区别。
　　　　　　　　　　　　　　　　　
　　/花自飘零水自流/依然/无处话凄凉/
　　　　　　　　　　　　　　　　　
　　　　　　　　　　　　　　　　　
　　（三）
　　　　　　　　　　　　　　　　　
　　他们应该是快到了。来拿这一身的陌生。来擒这逃亡千年的流魂。
　　　　　　　　　　　　　　　　　
　　我看着水中的女子。依然是雪肌红唇。依然是乌发白齿。那，却不是我。已不是我千年以前的样子。它只不过是这世间随意的一副皮囊。美与丑，在他消失之后，早已丧失意义。他们要拿，就拿去好了。我不在乎。
　　　　　　　　　　　　　　　　　
　　千年前的我，是游戏人间的戏子。灵动，而妖媚。百年前的我，是独守大漠的女子。平静，而沉默。这时的我，是穿梭于江南水城的陌生人。急切，而绝望。
　　　　　　　　　　　　　　　　　
　　城市，是陌生。人群，是陌生。连身上的这副皮囊，依然陌生。我却奢望用这连连串串的陌生，来寻找一个熟悉千年的灵魂。我，想必定是疯了。真的，疯了。
　　　　　　　　　　　　　　　　　
　　　　　　　　　　　　　　　　　
　　水边。隐隐约约看见千年前的自己。一个女子，年轻的生命。宽大的水袖，舞出惊艳的虞姬。微晃的银枪，映出英气的木兰。回眸。淡笑。幻灭。
　　　　　　　　　　　　　　　　　
　　一颦一笑。百媚生。袖落，掌声雷动。鼓停，红花无数。红妆卸去，素面傲对众生。依然如莲般桀骜。固守的执着。等待着那个了解的人的到来。
　　　　　　　　　　　　　　　　　
　　流年，红颜。风起，风落。
　　　　　　　　　　　　　　　　　
　　我终于等到了那个对的人。等到了他来牵住我的手。我的涣。
　　　　　　　　　　　　　　　　　
　　妆落。从此，只为你一人而美。为你而唱。你，就是我的世界。甘愿如此渺小。有你，我的涣。
　　　　　　　　　　　　　　　　　
　　这样就好。
　　　　　　　　　　　　　　　　　
　　　　　　　　　　　　　　　　　
　　黄昏。淡淡微红的余晖中，见到相爱的人儿。我和你。执手相望。眼中的泪水，伴着唇边的微笑，滑落。让我看不清你的面孔。感动的温度，在脸颊画出痕迹。
　　你，用手拭去，残存的朦胧。我看得见你的心疼。
　　　　　　　　　　　　　　　　　
　　哦，我的涣。别担心。我，只是幸福。幸福的企图想要挽留，挽留住这匆匆而过的光阴。
　　如果留不住，是不是可以允许我的逃脱。让最美好的，在我们的还紧握着的手中，瞬间幻灭。
　　　　　　　　　　　　　　　　　
　　“不，你不可以。你要一直留在我身边。直到我们都没有力量再逃脱。直到千年。你得留下。”
　　“那么，你可不可以，别把我留给时间。”
　　我厌恶慢慢变老，厌恶看着手中的流沙一点一滴的消失于茫茫天际。你，要抓紧我。别给我机会逃走。
　　　　　　　　　　　　　　　　　
　　我，不会回来。
　　　　　　　　　　　　　　　　　
　　　　　　　　　　　　　　　　　
　　清晨。朦朦胧胧的大雾中，火红色的身影。影影绰绰。大衣在风中飘飘扬扬。
　　又起风了。无人的山崖上，只有风还在陪着我。我的涣呢？那个说过要和我天荒地老的人儿呢？
　　海，还未枯。石，亦未烂。他，就已消失不见。
　　　　　　　　　　　　　　　　　
　　我奔到崖边。空空荡荡，云气缭绕。一切都不像是真的。一场梦，梦而已。耳边还留着他的誓言，“等我，等我。哪怕千年。我会回来。”，他已离去。
　　　　　　　　　　　　　　　　　
　　他，还是把我独自留给了时间。他让一切的美好，静静的在我一个人的手上死去。他，明知道，这世界上已没有第二个他。他，怎么可以如此残忍。怎么可以，我的涣。
　　　　　　　　　　　　　　　　　
　　我要如何面对这漫长的岁月，如何捱过没有他的岁月。为谁梳妆，为谁舞。一场虚空。千年，太久了。我会老去，会老得无法逃离，无法面对他的回来。
　　　　　　　　　　　　　　　　　
　　我的水袖，我的红妆，我的婉转。我放，只为有他。
　　我的他，唯一了解我的执着的人。我的涣。也变为了过去。
　　终于曾经沧海。
　　　　　　　　　　　　　　　　　
　　崖边，朦朦胧胧。看不见他的身影。
　　罢了，罢了。我随你去吧。等我，即使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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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那么，涣。我等了你千年。
　　现在再次为你涅磐。为你梳妆，为你舞。你在哪里。
　　　　　　　　　　　　　　　　　
　　他们来了。涣，他们来了。在我看到你以前，他们就会找到我，我的命劫。躲了他们千年，只为看你一眼。只为证明那句誓言，你没有骗我。你没有。
　　　　　　　　　　　　　　　　　
　　可是，我还没有找到你。他们已经来到。我的涣，我的爱，你看。我等不到你来了，我要失约了。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等你千年，是我的错。不是你的。你终没有骗我。你不会的。
　　　　　　　　　　　　　　　　　
　　黑衣和白衣。再看一眼水中的昨世。我终逃不了。我逃不开的。是你下的咒。
　　　　　　　　　　　　　　　　　
　　“你们不是来领这女子的躯体吗？我给你们。看不到他，什么美丽，都是虚空。拿走。”
　　　　　　　　　　　　　　　　　
　　“你要跟我们走。你已做了千年的野魂，是时候轮回了。”
　　　　　　　　　　　　　　　　　
　　“走吧，涣。”
　　　　　　　　　　　　　　　　　
　　我一惊，手中那捧水瞬时撒了大半。……涣。
　　　　　　　　　　　　　　　　　
　　“涣，快走吧。别浪费时间。你还要等着轮回呢。”
　　　　　　　　　　　　　　　　　
　　……涣。
　　　　　　　　　　　　　　　　　
　　我是……涣。
　　　　　　　　　　　　　　　　　
　　原来，全是虚空。原来，还是没有人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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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起，风落。一切化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