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积月累]：帝国 －－不列颠帝国和今日的美国帝国(沈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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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顾历史，瞻望未来：帝国 －－不列颠帝国和今日的美国帝国
沈睿

(转自《新文化论坛》)


美国政府对伊拉克的帝国主义侵略挑战了我们对美国的信仰。今天和诗人一平通电话。他说，战争的爆发的那天他觉得恍若在八九初夏北京的那个早晨，愤怒，无力和绝望。人民的声音被强暴了。在强权面前我们如此无力，在巨大的说谎的新闻机器面前我们震惊得哑口无言。我完全同意一平的观点， 也完全分享他的感情。这正是我感到的。自从战争爆发那天起，我就拒绝看电视。我对思彬说，我是用美国知识分子梭罗精神对抗美国政府和宣传机器，那就是个人的不服从主义。

一百五十多年多前， 1845年，一个名叫梭罗当时不著名的美国人，抗议美国政府发动的与墨西哥的战争。梭罗认为美国政府发动的与墨西哥的战争的目的是兼并德克萨斯，维持黑奴制。因此，他认为个人有抗议政府的非正义的责任。他以个人不服从的名义，连续六年拒绝付税。他认为因为政府把税收用于战争，他不付税，与政府划清界限，表示抗议。梭罗因此结果被关进监狱。在如今这个著名的监禁之夜，梭罗开始写他的宣言<<论民事不服从>>。如今梭罗的<<论民事不服从>>的精神已经成为美国民主的精神的一部分。我现在也学习梭罗，以个人的行为拒绝把战争变成电视景观，抗议美国在二十一世纪发动的帝国主义的侵略战争。我当然知道我的行为只对我个人有意义。在这个个人不重要的时代，在一个新的历史时代以血腥莅临的时刻，个人的抗议是否有用？

是的，如今这个世界没有哪一个国家像美国这样强大。1998年美国的国民经济总产值是世界的百分之二十二。虽然美国的人口只有世界的十八分之一，但是美国人每年消耗世界四分之一的能源耗量。我来到美国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国家的浪费。在美国，过多和浪费是生活的一部分，各种东西都似乎过多得到浪费的地步。这个国家的人似乎没有节约的概念。我对处处的浪费经常感到十分愤慨。特别是当我读非洲饥荒的新闻，当我把心挂在中国的网站上看中国的新闻，看那些在过年后扒火车到城里找工作的成千上万的民工。他们中的人，就有我的表妹和表弟。我的表妹和表弟们正在为找工作发愁。如果他们能找到美国在中国的工厂的工作，他们一定觉得自己是生活在天堂上。他们现在连天堂的大门，都找不到。

天堂的美国就建立在美国经济帝国的基础上。美国通过它的跨国公司，金融资本，控制世界的经济，维持自己的生活水准。美国好莱坞的电影出口着美国的梦想，欲望，以经济地位的优势出口美国的社会理想，树立生活的模式。美国人，即使一辈子都没到过别的国家， 了解别的国家人民的生活和观点，也会骄傲地说，“我们美国有民主和自由。我们是世界上最棒的国家” 上个月我到一所大学去作工作访问，到机场接我的司机，理解地对我说，“我明白你为什么留在美国，因为我们美国有自由，这是你们中国没有的。” 我没有反驳他，只是问，“你的自由具体是什么？” 他说，“言论自由。”我说，“如果你说话没有人听，你的言论自由还存在不存在？”他无法想通这个简单的问题。

这就是普通的美国人。在我看来，这就是美国的帝国主义的基础之一。帝国主义的信仰就是建立在自己比别人优越上，无论是种族的优越，还是文化的优越。二十世纪初之前的中华帝国，也是建立在对中华文化优越的信仰上。如今很多美国人相信是美国是世界最强大的，最好的，最了不起的。他们不承认美国正走向帝国主义，他们否认美国与帝国主义有任何联系。美国这个建立在反对帝国主义强权的原则上建立的国家，如今历史地，现实地，情愿与不情愿地走向帝国主义。

然而，我们怎么理解帝国主义？怎样理解今天的美国？美国是怎么走到这步的？甚至简单地说，帝国主义到底是坏还是好。美国的帝国主义将给我们的世界带来什么？

有意思的是，如同及时雨一样，上个星期出版的(2003年3月28日)美国高等教育周报<<高等教育年鉴评论>>正好发表了一篇比较大英帝国和美国帝国的文章<<美国：否认的帝国>>。一两个月前我在网上看到一篇对在美国教书的刘禾教授的访谈，刘禾专门谈到“帝国研究，” （这篇访谈发表在<<国外研究动态>>2003年第一期上）。当时就觉得刘禾谈了一个在国内还没引起重视，在国外也刚开始的研究方向和潮流，非常值得引起我们从事文化工作研究的人重视。

近三百年来，我们一直生活在帝国主义时代。我们的祖国，三百年来，也经历了帝国的强盛和衰落。1644 年清朝建国后，清朝的满族中华帝国就开始扩展中国的版图，其结果是使中国成为亚洲的一个多民族的多文化的大帝国。与满清帝国在中亚南亚扩张的同时，大英帝国和其他的几个欧洲帝国也在迅速扩张，成长，其结果是大英帝国成为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帝国。满清帝国，作为极为有内部力量的帝国，如同荷兰，西班牙等帝国一样，终于被大英帝国遮盖了。满清帝国到了十九世纪，从辉煌的十七十八世纪跌落，沦丧到几近殖民地的地步。日本帝国在十九世纪末却飞黄腾达起来，开始了帝国主义的扩张时代。二十世纪的两次世界大战都是由于帝国主义的扩张引起的。二战后，世界形成美国和苏联两个帝国为中心的政治局势。1989年后，随着冷战的结束，如今只有美国是世界上的超级大国。如此简单地回顾历史，进一步简化地说，帝国，以及帝国主义是我们历史时代标志之一。

正是因为如此，美国的这场帝国主义的战争有着异乎寻常的意义。下面，我将不谈我为什么认为美国这次战争是帝国主义的。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题目，不是我的研究目标，我可以说对这个题目没什么研究，不敢贸然发言。下面我主要介绍<<美国，否认的帝国>>这篇文章，希望给关心这场战争的人提供一个理论视角看美国， 看帝国主义。这篇文章的态度不是仅仅批评帝国主义，而是指出帝国主义对我们这个世界的影响。作者提出了问题，并没有回答问题。也许只有历史才能回答作者的问题。

（由于该文的长度，我目前没有时间翻译，因此，我不是全文翻译，只是把主要论点解释一下。如果有谁愿意翻译这篇文章，送电子信给我，我可以给你寄过去。）

<<美国：否认的帝国>>，作者耐尔-佛古荪，(Niall Ferguson)美国纽约大学金融史教授。这篇文章是从他的书<<帝国：不列颠世界秩序的升起和灭亡以及对全球强权的教训>>中节选出来的。这本书将在下月（2003年4月）由基本书籍出版社出版。

佛古荪首先论述大英帝国在一百多年前的显赫地位：英国以一个雨水涟绵的阴暗的岛国统治着世界四分之一的人口，势力所及的范围相当于地球的整个陆面的面积。然而不到一百年，如今帝国已成昨日黄花，英国已经衰落到在国际社会中不太重要的地位。不列颠帝国的上升与衰落，不仅是英国史的问题，也是世界史的问题。佛古荪认为美国人应该特别关心不列颠帝国的历史和命运，因为，美国是不列颠帝国的直接产品。美国是在反抗不列颠帝国主义压迫的过程中建立起来的。如今美国本身还有着强烈的殖民时代的传统。特别是近来，很多人都在探讨和比较不列颠帝国和美国的强权。正是由于美国是不列颠帝国的传人：既是它的后裔，也是它的继承者，在这个意义上，佛古荪认为，比较不列颠帝国和今日的美国有非同寻常的意义。“也许，对美国的政治来说，当代最炽烈的问题是美国是应该推卸还是肩负它继承的帝国的负担？我认为这个问题只有在理解不列颠帝国的兴起和灭亡，理解不列颠帝国不仅对英国，也对世界所做的，才能回答。”

佛古荪首先从一个貌似简单的问题问起， “不列颠帝国是好事还是坏事？”他继而回答，“如今已经快是老生常谈了，无论怎样看，不列颠帝国，对人类的历史，是一件坏事。”坏的原因，明显就有，不列颠帝国本身从事大西洋两岸的奴隶贩卖和奴隶制度。“这现在已经不仅是历史判断的问题，它已经成为政治的，甚至可能是法律的问题。”佛古荪引用在BBC上广播的一个著名历史学家的话：“一个国家的人民怎么能在认为自己是自由的，却极大地去压迫世界其他人？一个自由的帝国是怎样变成了一个奴隶的帝国？”尽管他们有“好心，”不列颠是怎样牺牲了“共同的人性”而追逐“市场的崇拜”？

对美国人民来说，对不列颠帝国的记忆也是伤痕累累的。美国的<<独立宣言>>宣告，不列颠帝国主义政府“一贯滥用和非法追求一成不变的目的，”那就是“在绝对无限的权利的控制下降低美洲殖民地人民”并“在这些州建立绝对的专制。”当时，一些有远见卓识的人，如亚力山大·哈密尔顿，从一开始就预见到美国有一天也可能会成为一个帝国。为了防止这个可能，哈密尔顿提出“共和帝国”的设想，以防止为了扩张在海外的权力而牺牲国内的自由。当时哈密尔顿的反对派，甚至杰佛逊总统都是公开的帝国主义派。杰佛逊以牺牲美洲印第安人来扩张美国的版图。反对帝国主义的思想从美国建国初就开始提出，也开始遭到抵抗.

最近几年来， 小说家戈尔-瓦度尔 (Gore Vidal)已经成为批判美国的帝国主义制度大胆的发言人。瓦度尔说，美国的“帝国主义制度”已经“摧毁了我们的社会－－五千亿美元的债务，糟糕的公立学校，缺乏健康保险制度－－已经对世界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另外一个作家，查尔莫斯-约汉森(Chalners Johnson)说，美国已经“陷在它自己制造的帝国的结构中不能自拔。”“无辜的二十一世纪的人，将收获他们没有料到，由最近这几十年的帝国主义的逆施导致的致命的灾难。”约汉森暗示，911这类的灾难就是这样的收获。

让我们所有的人惊异的是，在批判帝国主义这个问题上，美国的右翼，几乎和美国的左翼的观点成了相辅相成的对称。帕特-布切南 (Pat Buchanan)，美国的极右翼政治家，在他的书 <<共和国，不是帝国：重新宣告美国>>中严重地警告美国人：“今天我们的国家正走在不列颠帝国趔趄的同样的道路上。如果美国在这个到来的世纪不重蹈不列颠的命运，我们必须学习历史教给我们的教训。”对布切南和瓦度尔来说，为了某种特殊的利益，美国海外的扩张，违背了美国的原本的，纯粹的共和制度。解救的办法是停止到处张扬的道德壮举，把美国军队撤回来。（布切南是著名的右翼分子，常上电视发表右翼言论。－－沈睿注）

在这场争论中，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是，今日美国到底有没有十九世纪的不列颠帝国强大？从军事力量上看，不列颠帝国从来没有像美国这样的在全世界独霸一方的军事统治地位。从社会结构上看，今日美国的霸权的行使不是通过殖民结构，不是通过殖民机构，而是通过美国的经济和文化代理人，通过非正式的，“软”结构来行使的。软性统治是通过跨国公司，跨国财团，如国际金融基金会等行使的。 虽然有的学者坚持美国的“软”结构统治，与正式的占领和管理结构一样强大，与派遣士兵和行政管理人员行使权力一样强大，但是，与统治殖民地比，今日美国的靠经济压力和文化渗透来影响别的主权国家还是有所不同。2003年美国控制的面域比1903年不列颠帝国控制的面域要小得多。虽然美国武器能打到更远的地方，但是美国的行政公文并没走那么远。

与此同时，今日美国的权力还面临着不列颠帝国一百年前没有遇到的挑战。用约瑟夫 ·耐的三个方向的棋盘的形象来解说，美国的军事力量在世界是最强的，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美国的经济力量比其军事力量要相对弱一些。虽然美国的经济力量在世界上是最强的，但是，经济霸权的行使很大程度上要看具体的情况。至于 “在政府控制不到的跨国关系领域” 美国的力量就大大地削弱了。比如，在政府无法控制跨国金融领域，如今，一个银行家用电子方式转汇，转汇时其数目可能大于某些国家的年度预算，美国政府无非控制这样的领域。还有，恐怖分子也用同样的方式转汇，把钱用于恐怖主义，政府也无法控制。甚至层出不穷的网络攻击，能使很多领域在几分中之内就陷于瘫痪，等等，美国虽然有霸权，但美国的霸权却无能为力。相比之下，虽然不列颠帝国也要对付大银行家的影响力，但是，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初的技术条件对帝国主义者更为有利，而对个人捣乱分子没利。如今不同了。一个人就有能力可以使一个国家瘫痪。比如本拉登。

接着，佛古荪回顾了他个人的历史。他成长在不列颠帝国的夕阳下。他年幼的时候，1966年，父亲带着他们全家搬到非洲的肯尼亚。七十年代，不列颠帝国已经是黄昏。在全然不觉中，他以为他的幸福的殖民者的生活是理所当然的。直到他1982年进了牛津大学，经过系统学习帝国殖民史，他才了解到，他对殖民帝国的玫瑰色印象实际上是大错特错了。不列颠帝国的代价大大的高过了帝国的好处。帝国主义实际上是“一件坏事。”

“坏事”，可以概括地从两个方被面看。一方面从被殖民人民的立场看，另一方面从对殖民者的负面影响上看。从被殖民的人民的立场上看，民族主义者和马克思主义者们一直在批判帝国主义。从印度莫干的勾兰-候森-汗 (Gholam Hossein Khan 的 <<对现代世界的看法>>（1789）到从赛义德 (Said)的<<东方主义>> （1978），两百年来民族主义知识分子一直对帝国主义持强烈的批判态度。马克思主义实践家列宁等等，都在这条线上。从殖民者的立场看，帝国内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也一直在批判帝国主义，如亚当·斯密多年前就宣告，殖民对殖民者，既使从不列颠帝国的角度，也是“浪费钱财。”

民族主义/马克思主义的中心论点是，帝国主义的经济剥削，既使欧州殖民者是真心真意地学习和了解当地文化，也是根植在对最大限度地搜取被奴役的人民，国家的剩余价值的基础上。自由主义的观点有些自相矛盾。自由主义论述到，正是帝国主义本身扰乱的市场，帝国主义运用一切可以运用的可能把财富集中于城市，这对城市来说，长远看，并不是什么好事。他们认为，不列颠把投资用于国内比把资金用于海外殖民地要对英国本身好得多。维持帝国的军事行政费用加大了英国人的税务，否则，英国人可以把这些钱用于提高他们的生活质量。

这些争论的共同点就是相信我们可以没有帝国主义而实现国际经济的交换。然而，你能否有全球化，但是不用炮舰的力量？

佛古荪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复杂的。他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继续探讨目前的辩论。正如很多人指出的，目前的全球化经济与1914年前的国际经济纷纷合并很相似。然而，究竟什么是全球化？全球化是不是只是经济发展引起的现象，是不是自由贸易和制造导致的“在和平的纽带下的人类的团结”？或者，现今的自由贸易只有在一种政治结构内才发挥作用？

反对全球化的左翼人士认为全球化是国际资本主义的最新的恶劣表现。支持全球化的自由经济学家则认为全球化将提高人类的生活水准，虽然在这个过程中，某些群体的利益将收到特权的保护，而有些群体将成为不可避免的失败者。经济学家和经济史家往往忽略了在全球化过程中的知识， 文化和机构的流向，而过分强调商品，资本和劳力的流向。他们还过分强调政府对全球化的管理和调节功能，而忽略政府提倡和强制实施全球化作用。但是近来，很多人都意识到在全球化过程中， 在资本垮边境流向的过程中，法律、金融和管理系统诸如法制，货币的可信度和公开的年度预算直到以及没被腐化的管理机构的作用。这些思想和社会方式本是西方的，欧州的。问题是，欧州人的观念是怎样在世界普及起来的？
如果看看现实，佛古荪说，世界上除了日本，几乎所有的国家都是在欧州的枪下接受帝国主义的。虽然理论上通过多国合作的国际体系，也许可以达到全球协作。但是，不列颠帝国的作法，以经济自由主义为原则强迫别的国家合作，也取得了成效。特别在今天，要想通过各国合作几乎是不可能的。非洲的战乱，亚洲的腐败等等造成这些国家的贫穷，而富余的国家，如美国，也不太愿意总是援助这些穷国家。 相比之下，历史上看，不列颠帝国强迫自由贸易，实施法律，提供保护，以及不那么腐败的管理了世界四分之一地区的行政机构，说来说去，反而是一件好事。

不列颠帝国从某种意义上看，是好事，因为不列颠帝国对世界的发展起了积极的作用，促进了国际福利的提高。虽然有很多人反对帝国，也有很多人赞美帝国。帝国的确不是利他主义的，帝国对世界的很多地方都是掠夺，不列颠帝国一直在种族歧视等等，但是，不列颠帝国为我们的今天带来了很多我们认为理所当然的东西。比如，自由的概念。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个组织像不列颠帝国那样提倡自由贸易，自由资本，自由劳力。没有一个组织像不列颠帝国那样把西方的观念，法律，秩序和政府管理带给各个地方。这种“君子资本主义”－－现代性的成就构成了我们今天的进步的现实。没有不列颠帝国和不列颠帝国主义，就没有我们今天的现代社会。

今天你到世界各地旅行，都可以看到帝国的传统和痕迹。帝国的无与伦比的创造性留给我们巨大的经济，政治，文化遗产。既使有人争论说没有不列颠帝国，现代化或许也会发生。现实无法改写，也无法想象过去的三百年会不会有一个自然的现代化过程。正是不列颠帝国把自由的概念带到世界，把民主的想法播种到全世界，把议会制送到别的地方，树立了管理的样板，对帝国主义的批判，往往忽略了承认帝国主义的成就。正是不列颠帝国把自由的思想带到没有这个思想的地方，这个地区，反过来，运用不列颠帝国的自由思想，争取自由。不列颠帝国最后，根据自己的思想原则，也得承认被殖民的人民的自由。

其他的帝国是否可能会有同样的效力，不得而知。如果世界是法国的帝国世界会什么样？我们也很难想象。佛古荪说，谈论帝国的好处，并不是说帝国无懈可击。相反，帝国本身常常没有实现帝国的个人自由的理想，特别是在早期对世界其他地区人民的奴役，迫迁和杀害，但是十九世纪的不列颠帝国是自由贸易的先驱，为创造全球化投了巨大的投资，为世界广大的地区带来了法律。虽然在某些地区有局部的战争，但是，不列颠帝国维持了一个长久的世界和平。到二十世纪，那欲与不列颠帝国抗衡的日本帝国和德国帝国都比不列颠帝国要恶劣得多得多，没有帝国的存在，不列颠帝国也很难与日本和德国抗衡。
从不列颠帝国的经验，今天的美国学到了什么？最明显的也许是世界上最成功的经济将可以把自己的价值观念强迫给那些技术落后的社会，如同不列颠帝国作的一样。令人吃惊的是，不列颠帝国从1870年到1913年曾和平地统治世界大部分地方，而帝国的军费开支却 只在百分之三左右。虽然理论上，国际市场的打开有助于帝国主义。实际上，全球自由贸易不是自然而然地产生的，而是不列颠帝国带来的。
与不列颠帝国相比，今日美国比不列颠帝国要强大，强盛，富有得多。美国的经济，技术，金融实力使美国成为唯一的超级大国。虽然美国的军费开支也只是百分之三左右，但是美国的军事能力是中国的14倍，俄国的22倍。

美国是否正式从非正式的帝国主义走向正式的帝国主义，走向“政治全球化”？如同不列颠帝国在维多利亚晚期所作的？在这点上，我们只能等历史来说话了。不列颠不是有目的的成为帝国的，不列颠帝国开始于海边的贸易和非正式的影响势力范围，如同1945年后的美国。是真的或假想的对其商业利益的威胁，使不列颠开始了从非正式到正式的帝国主义。历史地图从此画上了帝国主义的红色。

现在没有否认美国的非正式的帝国的存在－－非正式的美国帝国是大公司的帝国，好莱坞电影的帝国。看看地图，美国的海军陆战队的基地看起来就像是一百年前当年不列颠海军的基地，甚至最近美国的外交政策，也引起我们对不列颠帝国在维多利亚鼎盛期的枪炮外交的回忆，当时不列颠的政策是解决边远地区的问题，就来一次外科手术式的轰炸。不同的是，今天的舰船可以飞翔。

当然，今日的“盎各鲁全球化”与不列颠帝国有三点不同。第一是美国的自然资源力量没有不列颠帝国的广大。不列颠帝国是靠向世界其他地方运送资本和人。殖民者走向世界去。美国今日的经济是外来资本进入美国，每年百分之十五的收入是外来的。美国也是世界移民向往的地方和到达地，而不是向外输送殖民者的地方。不列颠帝国在鼎盛期用自己的文化观念统治世界，美国今日不太愿意这么作。从1913年以来，美国不愿意介入统治别的国家，美国的作法往往是打几炮，进去，帮助选举，然后就回来，不在别的国家久呆。

如今的美国，不管承认还是不承认，都承担起了全球负担。美国认为自己不但有打击恐怖主义的责任，还认为自己有到海外传播民主和资本主义的责任。正如不列颠帝国一样，美国也是以自由的名义来行动。甚至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以自由的名义。

今日的美国帝国是不列颠帝国的传人。如今的美国帝国有更多的人，更大的经济，更强的军火。但是，这是一个没有内在趋力去输送资本，输送人，甚至输送文化到最需要他们的地方的帝国。如果美国帝国忽略其他地区的需求，美国将面临对自己安全的巨大威胁。美国帝国，是一个不敢说出自己是帝国的帝国。这是一个否认的帝国。前美国国务卿迪恩·阿彻森说过，不列颠帝国失掉了帝国而没找到一个角色。现在也许是美国承担了角色但是不愿面对帝国的现实。统治海外的技术可能变了，但是，无论喜欢与否，承认与否，美国帝国已经是一个现实，就如同三百年的不列颠帝国统治并造就了现代世界一样。


（沈睿评论：生活在帝国主义时代的我们，不能不对此进行研究可思考。 我对这篇文章的看法，将在另文再谈。现在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