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天使 天使 天使

银河系

“阿祥，我们回去吧，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小珍趴在阿祥怀里拼命的哭.她又做了一个恶梦。
    “珍，再等一段时间，好不好。”阿祥用左手搂着小珍擅抖地肩膀，右手夹着一只香烟。他吸了一口，浓浓的烟味充满了房间。
    “我们有钱了，你看。”小珍从床头的抽屉取出一大把存折：“我们可以开一家很大的影楼了。我们回去吧。”
    “珍，我现在拼命赚钱，也是想让你过得更好，让我们以后的日子过得更好呀。”阿祥摸着她的脸，为她拭去满脸的泪水。
    “我不要，我只要我们平平安安就行了。”小珍趴在他肩头抽泣着。
    “珍，我要让你享尽荣华富贵，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阿祥灭掉烟蒂，双手抱着小珍。
    “我说过我要的不是这些！我已经听够了。”小珍突然很激动：“你每次都是这一句话。两年了，我已经过怕了这种日子，每天晚上都在噩梦中醒来。”
    她挣脱阿祥的手臂，在一旁大声抽泣着。
    阿祥没有再讲话，脸色变得凝重。他又点上了一只烟，在一边狠命地抽着。烟雾熏僵了他的表情。
    “你真的为我好，就离开这里。”小珍狠狠地摇着阿祥的胳膊：“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我不要这种罪恶的钱。”
    “啪”阿祥狠狠地扇了她一个巴掌：“你装什么清高。罪恶的钱？没有钱还不是像狗一样。”
    小珍捂着脸，她没有流泪。她狠狠地咬着嘴唇，绝望地盯着阿祥。
    小珍和阿祥相恋四年了。
    他们同在一个偏远的大山里长大。她有3个年幼的弟妹，和一个抱着药罐子的母亲。这个摇摇欲坠的家一直靠父亲在石场里卖苦力支撑着。初中还没上完，她就回家帮着家里忙农活了。
    这几年，村里人都开始了种花生。有的人里种了几十亩，一家人全年的收入都靠它们了。小珍也在自家的责任地里种了一大片。
    阿祥家的花生地和她的花生地只隔了一个小小的田埂。
    他们经常一起在山坡上劳作。日子多了，两人就认识了。
    阿祥和她同一个村的，只是他住在村尾，平时不大见面。
    阿祥总会抢着帮她去做各种活。她也会从家里带一些自已做的面粉粑给他吃，或是倒一些水给他喝。阿祥是个孤儿。六岁那年，父亲在一场重病中离开了他。不久，母亲和一个做皮革生意的外地男人远走高飞了。他一直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清苦。
    就这样，两个同命相怜的人走在了一起。
    田间休息的间隙，他们会相依着坐在田埂边。小珍用毛巾轻轻的帮阿祥擦着他额头上的汗水。阿祥深情款款地看着穿花衬衫的她，然后轻轻地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她的脸一下子就绯红一片。
    阿祥说，他最喜欢她这个样子，水灵灵的，像个天使。
    身后是青青的山，绿绿的水，像画一般。
    阿祥向后一仰，躺在了草地上，他说他醉倒在这仙境里。
    以后有钱了，他一定要买个最好的相机，在这里拍好多好多的照片。他要让全世界的人们都知道，他有一个美丽的家乡，有一个比家乡还美的天使。
    村里人都知道，天使就是仙女。天使不仅长得漂亮，心眼也好。
    小珍的脸又是一片绯红，人家哪有那么好。
    夏天到了，地里的花生和他们爱情一样，长得很好，不久就收了满满一担。
    他们找了个日子，挑着花生走了很长一段山路去赶集。
    那天他们很开心，又饱满又新鲜的花生很快就被一扫而空。
    本来他们很早就可以回家的。阿祥说，难得上一次街，我们去逛逛吧。
    于是，他们在小镇的老街上逛了半晌。阿祥要给小珍买一件衣服，可是小珍死活不肯，硬叫他给奶奶买了一条裤子。阿实只好送了一个头花给她。
    最后，又去了一家排档，一人吃了一碗兰州拉面。
    吃完面出来，才发现太阳下山了。山那边布满了乌云，好象很快就要下雨了。两人这才急冲冲地往家赶。
    没想到，刚走到村口，就下了大暴雨。他们跑到山脚的一个棚子里避雨。这个用竹子搭起来的棚子是村里人用拜财神爷的。村里有个习惯，每月月圆之夜，村民们都会来这里给财神爷烧香，供果。希望能保佑年年风调雨顺，六蓄兴旺。
    阿祥摸了摸小珍额前的头发，先避一避，等雨停了再回去。
    山间的小路很快就被雨水淹掉了。
    天已经黑了，雨还没有停的意思，看来他们今天是回不去了。
    阿祥笑说着，今天和财神爷一起住了。
    他们就在亭子里相依着，聊着聊着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雨停了，山林已经有了微微的阳光。小珍这才发现，阿祥仅有的一件衬衫裹在她的身上。虽然是夏天，早晨的山林也是很凉的，熟睡的阿祥正赤膊搂着她。
    小珍脸一阵发烫，相恋这么久了，两人还是头一回单独相处这么长时间而且还这样的亲密。
    “牟--牟--牟。”有人从山上放牛下来。阿祥从睡梦中醒来了。那人赶着牛一眨眼就消失了。
    当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村子时，发现一切都和昨天不一样了。村口，有一些妇女正在柳树下对着他们指手划脚的说着什么。小珍从人们鄙夷的目光中知道，她和阿祥昨天晚上的事情被人家添油加醋地编成了一个见不得人的故事。
    山里人每天围着那山坡上那几亩地转悠，从来没有离开过大山，她们的见识，和村里的井口差不多大小。孤男寡女单独在山上相处一个晚上，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而且还是当着财神爷的面。他们触犯了神灵。
    小珍捂着脸回了家，她们的口水可以淹死一个人。
    阿祥怕小珍出事，紧跟着小珍回了家。
    身后留下一阵刺耳的唏嘘声。
    不久，村长带着一帮人来了小珍家里。他们像一个帮恶神，包围了小珍的家。
    “你家闺女做了伤风败俗的事情，我们要她去给财神爷道歉。”村长嘴角掉着烟袋，对着小珍老实巴交的父亲说。
    这个微胖的老头，平日里的话是可以在村子里砸出一个坑来的。
    “这……”父亲在一旁边猥琐着，平日里挑石头挑多了，背已驼得厉害。
    “我们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阿祥大声怒斥着：“如果真的有神灵，财神爷会为我们说话的。”
    “走，给财神爷赔罪。”有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过来揪住了阿祥地胳膊。
    阿祥挥起拳头，狠狠地朝那人头上打去。
    那人像个受伤的野兽咆哮着，捏起拳头朝着阿祥狠狠打去。
    阿祥一下子被打倒在地，鼻孔里鲜血直流。
    “阿祥！”小珍尖叫着扑了过去。
    “走！不走打死你！”那人又过来揪小珍的头发。
    “小珍，你们就去吧。”小珍爸爸声音有些发抖。
    “打死我也不去。”小珍挣扎着，大滴的泪水流了出来了。她是不会屈从的。
    “得罪了财神爷，哪天他不高兴了，让山里头发大水，你说这么多乡亲们怎么办？”村长的鼻孔里冒出恶狠狠地烟。
    愚昧的烟雾熏着满屋子的人。
    又一个人冲了上来，把她往外拖。
    阿祥已被几个人押得死死的。
    “我不去，我不去。”小珍紧紧地抱着台阶上的柱子，用脚拼命地踢着他们。
    “村长。”小珍的妈妈哭着从里屋蹒跚地走了出来：“别打了，求您了，这样出人命来的呀。”
    小珍妈边哭边在村长面前跪了下来：“明天十五，我明天带着她去给财神爷赔罪，行吗？”
    愤怒的人群终于安静了下来。明天十五，村里人要给财神爷烧香了。
    “再大的错，也不能把人打成这样呀。？”妈妈哭着过来抱着小珍。
    “好吧，明天让他们当着全村人的面给土地爷磕头。”村长收起烟斗，背着手走了。
    一群人跟在后面骂骂咧咧地走了。
    “呸”阿祥狠狠地吐了一口血水。
    “闺女！”妈妈抱着了小珍。
    “妈。”小珍两眼泪汪汪扑向了妈妈怀里。“妈，女儿真的没有做对不起您的事。”
    “妈妈相信自已的女儿。”妈妈抹着满脸的泪水。
    “妈！”母女俩抱头痛哭。
    那哭声，很凄惨。在寂静的山村传得好远好远。
    第二天天没亮，她和阿祥离开了生活了二十年的山村，来到了这个边界小城。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也别人一样四处找工作。由于没有文化，他们只去找一些粗活。他去建筑工地当过搬运工，在小区里送过外卖；她去饭店洗过盘子，到人家里做过保姆。那段日子，真的好苦好累。两天在一个偏僻的地方租了一间小小的房间。里面除了一张破旧的床，什么也没有。很多次两人一进门，就一头倒在那张床上睡着了，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他们又要急急忙忙地赶着去工作。
    两人像一只疲惫的陀螺，在这个城市的最底层不停地旋转着。可是，小珍却觉得心里特别踏实。每个月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和阿祥一起跑到邮局，在汇款单上写一串长长的地址，将微薄的工资寄回那个偏远的家乡。
    后来，阿祥认识了一个朋友，他们的生活被彻底改变了。他们开始了贩毒。每次接单后，阿祥都让她伪装成一个孕妇，提着一包奶粉去一个小店。她对店主说：“我昨天买的奶粉过期了，我想换一种。”这是他们的暗号，她和店主进行着罪恶的交易，那些罪恶的毒品就放在奶粉袋中。
    两年来，他们经常一起出生入死，日子过得惊心动魄。他们有了很多钱，可以一次性将大笔的钱寄回家去。大弟来信说，家里的新房子已盖好了，还买了村里第一台彩色电视机。妈妈已从县城的大医院出院回家了。爸爸也结束了生死未卜的石场工作，在村里承包了一大片鱼塘。平平的信纸上看得见全家人的笑容。
??小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家人终于不用那么苦了。
??她和阿祥早已风风光光的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金碧辉煌的酒店、夜总会，他们可以像当初上山一样容易。阿祥会经常带着她去那里会友，更准确的说是挥霍。一大群人在觥酬交错、香脂浓粉中夜夜笙歌，不醉不归。他们似乎想把曾经丢失的尊严在这里加倍地找回来。
??现在的她珠光宝气，华衣袭人，高贵得象个公主。她不仅仅是阿祥的天使，更是圈内人的天使。走到哪里都有人对她行注目礼，有的男人更是垂延三尺。男人怀里的女人也会朝她射出嫉妒的光。
    对这些，她从来都是不屑一顾。她总是默默地坐在一旁边。人们都说她是个冷酷的天使，那双大眼睛总是射出冷冷的光，看着让人发擅。大家都不敢靠近她。
    她跟阿祥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少，后来索性不去了。她明白，在这个圈子里有很多东西都是不能碰的，就像毒品一样。
    她一直过得不快乐。她会经常做恶梦，不是被枪毙，就是被乱棍打死，到处都是血淋淋的一片。
    很多个深夜，她都从这样的恶梦中哭喊着醒来。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已全身都在发抖。她紧紧地抱着身边的阿祥不停地哭，劝他洗手不干了，离开这个罪恶的地方。
    可阿祥像个红了眼的赌徒，坚持不肯罢手。他想挣更多的钱。
    今天一巴掌，打断了他们六年的感情。
    第二天，小珍收拾东西回家了。阿祥留不住她。临走时，他给了小珍那份属于她的存折。
    这是小珍离家两年多来第一次回家。当她的双脚踏上村里的山路，听到熟悉的乡音，看到那贫瘠的山地时，泪水不禁夺眶而出。家乡还是和她走的时候一样穷，财神爷并没有让他们发财致富。
??这又是夏天，刚下过一场大暴雨，积水把那条村里唯一通往外界的山路淹了好长一段。这里连个载客的摩托车也没有，人们仍是走路出山的。她脱下鞋子，挽起裤脚，赤脚走回家去。
??当她走到村口学校时，看见好多学生围在那里，他们在讨论着什么。她走了过去，原来是昨晚的一场大雨，使年久失修的学校倒塌了。孩子们没有了上课的地方。一旁，有人在偷偷抹着眼泪。
??小珍突然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顺着双腿一直爬到了心里。
    读书，考上城里的大学，是山里孩子最美好的梦想。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摆脱整天吃咸菜的日子，才能让起早贪黑在山地里忙碌，却又没有多少收成的父母过上好日子。
    大雨冲走了他们走出大山的梦想。
    小珍提着沉沉的行李，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家。
    回到家，家里开心得像过年一样。妈妈的病基本上好了，脸上有了多年不见的红润。她正精神抖擞和爸爸在厨房张罗着做午饭。
    弟妹们都笑嘻嘻围着小珍。他们一边开心地试穿着姐姐从城里买回来的衣服，一边好奇地打听着山外面的世界。
    小珍边帮最小妹穿衣服，边说外面不好，还是家乡最好。
    饭桌上，妈妈含着眼泪说，没想到在床上躺了大半辈子，她还能下地干活。医生说是心病拖出来的。现在吃的是外国进口的小药丸，效果真的很好，就是太贵了，吃得好心痛。
    小珍摸着妈妈的手说：“妈，只要您身体好就行。别的就不要操太多心了。”说完，她的眼睛有些红了。
??爸爸笑眯眯地说：“老婆子，眼泪根子咋这浅咧。这是好事情，大家高兴才对。”
    平日猥琐的爸爸也挺直腰杆做人了，脸上红光满面的。
    爸爸喜滋滋地呷了一口老酒，眯了一下眼说：“昨天的大雨对我的鱼塘没有影响，年底可以大丰收了。村里的人都羡慕着了，我的闺女要顶人家好几个儿子。”
    爸爸还在乐呵呵地讲着什么，小珍低着头没有去听。她惊讶着，爸爸这辈子讲话的话也没有今天一天讲的多。
    吃过饭，她去了村长家。
    正坐在门口抽烟的村长，对小珍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可能是呛了一口烟，他狠狠地咳嗽着。
    面前的小珍可不比当年被他们打倒在地的小珍。看看她身上穿的，身上戴的，举手投足间透露一股财气。她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村姑了。
    村长提着烟袋站了起来。
    “小珍呀，你好几年没回来了吧。看你现在出落得跟仙女一样。我都不敢认了。”村长笑眯眯地。他的皱纹褶里都挤满了笑容，黑黑的脸膛像一个堆晒干的牛粪，看着让人恶心。
    “太好了，丫头，我代表全村的孩子感谢你！”当小珍说要出资修建新校舍时，村长惊得抖掉了手上的烟袋。
??小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回了家。
??第二天，村长领着校长和一个施工包头来找小珍，说报建手续全部办好了，马上就可以动工了。
    她拿出了一笔钱交给了校长，说建一栋结实点的防洪楼吧。
    校长接过钱，不禁老泪纵横。
    村长在一旁不停的点头哈腰。
    不久，村口出现了一片施工现象，学校开始动工了。
    村里突然沸腾了。人们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小珍。一些长舌头的妇女又开始乱嚼舌根。这几年，除了头发长了一点，皱纹多了点，她们没有什么变化。她们在地里干活，在树荫下乘凉时，都会津津乐道地议论着小珍。
    一天放学，小珍最小的妹妹丫丫哭着跑了回来。
    “姐姐。”她一头扎进小珍的怀里。
    “丫丫怎么啦，欺负你了。”小珍摸着她的头。
    “丹丹她们都说你是有钱的坏女人。我说不是，就跟她们吵了起来。”丫丫越哭越伤心。
    小珍替她擦了擦眼泪：“不理她们就是了。”
     “姐姐是世界最好的姐姐，姐姐建学校是给全村子的小孩上学的。”妹妹不哭了。
    小珍紧紧地抱住了丫丫。她确实是一个罪恶的女人。建学校是用来赎罪的。
    小珍一直没有理会大家刺骨的眼神。她相信，不管怎样，学校是神圣的。
    回家的日子，她一直不化妆，又穿着当年那件花衬衫。她知道她不能和村里人走得太远。
    不久，一座漂亮的学校建好了。它共三层，雪白的墙壁，朱红的窗子，是村里最好的房子。孩子们终于可以坐在有明亮电灯的教室里上课了。学校还有了宿舍、食堂，离家远的孩子不用每天披星戴月地赶山路了。
    可是，若大的教学楼好多教室都是空着的，村里上得起学的孩子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有许多孩子都在地里干农活或是在家里做家务，喂鸡喂猪。胆大一点的去了城里打工。
    小珍心里清楚，命运是不会向没有文化没有技术的穷人微笑的。只有知识，才能改变他们贫困的命运。知识才是他们的财神爷。
    小珍办了一个希望班，招收了许多家里供不起学费的孩子。她支付了他们全部的学费。
??小珍还在村里请了几个阿姨给离得远的学生做饭，每个月都给她们开工钱。曾经带咸菜，吃冷饭的孩子每天都能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了。孩子们一个个笑逐颜开。
??曾经在背后骂小珍的人开始被人们数落了。还有人为小珍说话了，哪个王八蛋再说小珍的坏话，我就一拳打掉她的门牙。人们都说小珍是个好心眼的姑娘。
??有很多人上门给小珍提亲了。小珍都笑着婉拒了。
??人们都明白，像小珍这样见过大世面的女孩，村里不是随便就有人能配上她的。
??小珍一直忘不掉那个可怕的边界小城。
??她拿出所有积蓄，在县城开了一家影楼，取名“天使”影楼。
??她一直没有忘记那片花生地。
    影楼里聘了一位专业摄影师。摄影师按小珍的意思，拍了好多家乡的照片。小珍选取了一些挂在影楼显眼的地方。
    它们成了是“天使”影楼的招牌。
    来影楼的人都会问，这是哪里？好漂亮！
    小珍自豪地告诉他们，这是我的家乡。
    众人发出一阵责责的赞叹声。
    小珍在门口贴了一张海报，消费到一定金额的顾客，就可免费获得“天使影楼”赠送的外景照片一套。外景选景就是招牌画上的山村。
    越来越多的人来“天使影楼”拍照了，他们都想亲自去这个美丽的山村看看。
    影楼一天比一天忙起来了，小珍又聘了一个摄影师，还从村里找了两个勤快的小姑娘来帮忙。
    小珍每周都安排一次外景拍摄。这样她也有每周回一次家乡的机会。每次小珍都会带着拍照的人去学校。大家都喜欢拍这个漂亮的教学楼。在青山绿水中，白白的教学楼有一种脱俗的美。
    一下课，一大群孩子欢叫着涌过来，紧紧地围着小珍。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抢着和她讲话。他们有的告诉她，最近学校发生了一些新鲜事；有的唱着最新学的歌；有的告诉她下个礼拜要考试了；还有的要和她一起玩游戏。她笑眯眯地和大家乐成一团。
    最后要合影留恋了，孩子们都抢着站在小珍的身边，结果大家歪歪扭扭地挤成了一团，把笑容也挤作了一团。
    上课铃响了，孩子们这才依依不舍地回教室去上课。有的孩子还会回过头来，把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大声问，姐姐，你下次什么时候来呀。
??旁边的人很是惊讶，小珍有何等的魅力让一群小孩子着迷。
    小珍只是抿嘴笑笑，从来不讲一句话。
    有人看到，小珍和孩子们有很多的合影都贴在了学校宣传栏，下面用稚嫩的字写着“我们和天使姐姐在一起”。
    相片上的小珍总是甜甜地笑着，像天使一般。
??她们摄影的花车回县城的时候，田间劳作的村民们都向他们挥手打招呼。小珍是村里最受欢迎的客人，是大家眼中的天使。
    “天使影楼”让越来越多的人认识了小珍的家乡，也认识了这个天使般的女孩。她的名字传遍了整个县城，小山村成了人们休假时最想去的地方。
    学校上学的孩子也越来越多了，不久前又买了一批新桌椅回来。第一批毕业生已顺利考上了乡里的中学。
    小珍一直用影楼的钱支助着这些孩子们，她觉得只有在学校这样神圣的地方，她的心才可以安定下来。这些日子，晚上睡觉踏实了许多，至少不会梦见血淋淋的东西。只是偶尔，漂亮的学校和那个边界小城会重合着出现在她的梦中。
    前不久，有个游人给村长提了一个建议。村长叫人给上面乡里写了一个请示，说不能把这么好的资源浪费了，在村里建一个渡假村，让城里的人都来村里渡假。听说，乡里把请示送到了县里，县里又送到了省里头，不久就要批复下来了。
    村里人已经忙着开山修路了。大家都夸着村长的英明，村里到处喜气洋洋的一片。
    一天，村里有人捎信给小珍，学校要举行毕业典礼，孩子们一定要她参加。
    小珍高兴地答应了，还说一定让摄影师带上最好的相机，给他们拍最好的照片。
    第二天早上，她特意打扮了一翻。之后赶着去了商场，她想给大家带些吃的。
    当她提了一大包东西回到影楼时，发现门口停着一辆警车。
    她脸色突的暗了下来，手里的东西“咚”的掉了下来，手心直昌冷汗。
    “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她捡起地上的东西走了进去。
    里面坐着四个大盖帽。
    影楼的小女孩从里屋跑过来，慌张地着说“姐姐，他们是公安局的，说找你有事。”
    一个女警察站了起来，表情十分严肃。
    女警察刚想说什么，小珍朝他们微笑着说：“我们去楼上坐坐吧。”
    四个人跟着小珍上了二楼。
    当他们坐下来时，小珍又忙着去倒水了。
    “你坐下来吧，别忙了。我们有话对你说。”先前那个女的说话了。
    小珍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
    不久前，阿祥他们的贩毒团伙在一次辑毒行动中，被一网打尽。阿祥被判了死刑，小珍被牵了出来。
    小珍料到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我跟你们走。请你们不要惊动任何人，让我默默的离开吧。”小珍恳求着：“我还有一个请求，给我两个小时的时间，我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四个大盖帽相视看了一下。那个女的点了点头说，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必须跟着她。
    小珍从包里拿出镜子，补了补妆。
    学生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的天使姐姐是坐着警车去学校的。他们更没想到警察也来参加他们的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在学校那间大大的食堂举行。
    小珍坐在最前排，略施粉黛的她在人群中很显眼。四个警察坐在最后排。
    食堂四周插满了一簇簇的山花。显然是被孩子们精心布置过的。这是学校第一次举行这种活动，村里来了很多人，大家热热闹闹地挤满了食堂。门口小板凳上还坐着没牙的老头老太，他们瘪着嘴乐呵呵地看着。
    有人说，这比村长儿子结婚还要热闹。
    第一个节目是女声独唱。也许是第一次上台表演，也许是有警察在场，小女孩很紧张，声音有些发抖，她一直看着小珍。小珍朝她微笑着，还时不时地带着大家鼓掌。慢慢地，小女孩放开了，进入了角色，像一只快乐的百灵。
    节目一个一个表演着，孩子们都很投入。有好多节目都是他们精心为小珍准备的。他们用自已的方式表达着对天使姐姐的感激之情。
    女警察过来悄悄地提醒着小珍，时间快到了。
    她回头对摄影师说，给我和孩子们多拍几张照片。
    一个大合唱后，节目结束了。大家请校长上台给优秀节目颁奖。当校长大声地问，今晚最优秀的奖应该给谁时，台下的人突然大声叫着小珍。校长乐呵呵地把一个大大的花环挂在小珍的脖子上。一群孩子跟着涌过来拥抱着她，争先恐后地和她和合影。相机不停的“咔嚓”着，白色闪光灯闪得让人睁不开眼。
    警察们似乎也被这场面感动了，他们没有再催小珍，坐在后面静静地等着她。
    终于，孩子们看着小珍坐着警察的车回县城了。
    有的孩子跟在警车后拼命地跑着，喊着，天使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呀。
    小珍看着车窗外面，没有说话，大滴的眼泪流了下来。
    她扭过头，不让孩子们看见她的泪。
    她想挥手告别，却始终没有把手举起来。
    她的手上带着沉沉的手铐。
    不久，学校宣传栏里贴出了毕业典礼的照片。
    照片下面又写着：我们和天使姐姐在一起。
    孩子们发现，这次照片上的天使姐姐没有了像往常一样的笑容，她在哭。
    不过，哭着的姐姐仍天使一样美丽。